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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英:香港是人幣國際化關鍵 陳文鴻:中美矛盾非短期現象

金融發展局前高級顧問李建英在一個探討中美關係的研討會表示,美元在國際金融體系中依然佔據無可撼動的地位,即使美國債務龐大,其金融機制與政策的靈活性仍具壓倒性優勢。而人民幣雖具潛力,但要成為通用貨幣,仍需要時間與結構性轉變。
整理: 陳芷潁

香港珠海學院黃廷方.信和一帶一路研究院於5月16日舉辦「特朗普時代中美之爭」研討會,從金融、地緣政治和香港角色分析中美博弈的影響。

EUROCLEAR集團亞太區策略顧問李建英認為,美元在國際金融體系中依然佔據無可撼動的地位,這並非偶然,而是制度穩定與全球信任累積的結果。即使美國債務龐大,其金融機制與政策的靈活性仍具壓倒性優勢。人民幣雖具潛力,但要成為通用貨幣,仍需要時間與結構性轉變。香港作為人幣國際化的橋樑,在未來金融格局中將扮演關鍵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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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英:美元仍據主導地位 人幣國際化港戰略角色

根據國際結算銀行(BIS)2022年4月的調查,全球每日外匯市場交易額高達7萬多億美元等量,而美元佔據當中88%的交易。李建英形容這種現象如「美元是茶壺,其他貨幣是茶杯」,即全球不同貨幣皆需與美元互動進行交易。即使每筆交易包含兩種貨幣,美元仍在絕大部分交易中佔一席位。相比之下,人民幣僅佔7%,排名第五,落後於歐羅(31%)、日圓(17%)及英鎊(13%)。

在國際支付領域,根據環球銀行金融電信協會(SWIFT)最新統計,美元仍為全球最常用的支付貨幣,佔比約49%。儘管這一比例較外匯市場略低,但仍顯示其強勢地位。李指出,歐羅的使用比例則由過往的48%急跌至21%,可能與俄烏戰爭導致的能源貿易改變有關。歐盟過往以歐羅向俄羅斯購買能源,如今轉以美元跟美國及中東交易,加強美元地位。至於人民幣,在SWIFT中僅佔4.1%,其中大部分來自香港。李指出,香港的人民幣即時支付系統(RMB RTGS)每日交易額已增至逾33000億人民幣,比七、八年前成長三倍,反映香港在人民幣國際化中的戰略角色。

李建英指出,歐羅的使用比例則由過往的48%急跌至21%,可能與俄烏戰爭導致的能源貿易改變有關。(政府新聞處資料圖片)
 

美元為國際經貿穩定基礎

作為儲備貨幣,美元同樣居首,約佔全球外匯儲備的58%。相比之下,人民幣僅佔2%至2.5%,差距明顯。李建英認為,這體現了美元的即時可得性(Ready Availability)與載體貨幣(Vehicle Currency)角色,為國際貿易與金融穩定提供基礎。

李建英強調,此番分析並非渲染「金融之戰」,而是希望透過數據呈現現實的貨幣格局。他指出美元之所以主導,不僅因為其總量大,更因其在國際間高度流通,具備即時交易能力與可靠支付機制,是目前任何其他貨幣難以取代的全球「通用語言」。

美國債36萬億 還得起?利息可控?

李建英指出,美國國債作為市場主要的抵押品,對金融市場穩定性至關重要,問題關鍵不在國債規模大小,而是利息支出是否可控。目前美國GDP為29萬億美元,M2貨幣供應僅約20萬億美元,貨幣流通速度須達1.5倍才能滿足經濟需求。華府每年須支付約1.2萬億美元利息,佔財赤(1.8萬億)的三分之二,美國目前的策略是壓低利率,包括要求聯儲局減息、發行零息百年債、推動美元貶值。

1985年美國帶頭落實的《廣場協定》(Plaza Accord)要求日本和歐洲升值貨幣。日圓在四年內升值100%,美元兌日圓由240升至120,但之後40年只升值64%。同一時期,瑞士法郎升值超過200%,但瑞士經濟並未受創,反而變得更好。所以,李建英認為升值幅度不重要,升值速度才關鍵。

近期澳元兌紐元由1.07上升至1.09。(Shutterstock)
 

澳紐貨幣匯率 反映全球經濟趨勢

李建英又提出一個非傳統的經濟觀察指標:觀察澳元兌紐元匯率的走勢,可以衡量全球經濟的擴張或收縮趨勢。當全球經濟擴張,對原材料的需求上升,有助推高以資源出口為主的澳洲經濟,從而帶動澳元升值。相反,當經濟轉弱,基本生活需求相對穩定,以農產品出口為主的新西蘭經濟表現較為穩健,令紐元相對堅挺。

近期澳元兌紐元由1.07上升至1.09,李認為,這已反映出全球經濟正處於溫和擴張階段。與PMI(採購經理人指數,Purchasing Managers' Index)等傳統經濟指標相比,匯率變化具備即時性(ready availability of information)、真實性(supported by real transaction data),且背後有穩固的經濟理論支持,因此是一個值得關注的輔助觀察工具。

陳文鴻:歷史結構驅動 中美關係走向

在探討中美關係未來走向時,黃廷方.信和一帶一路研究院院長陳文鴻教授指出,當前市面對國際格局的分析過於片面、即時,未能從宏觀歷史脈絡掌握權力演變的深層邏輯。

陳教授指出當前的中美關係並非簡單的外交問題,而是由歷史結構性驅動的結果。歷史上的帝國都遵循着擴張的規律,而中國因其特殊性,將成為對抗這一規律的主要力量。在未來的國際格局中,中美矛盾將成為主軸,影響全球的政治與經濟走向。

陳文鴻強調,從拿破崙時期到19世紀中期的歐洲,由於內部競爭壓力,各國不得不向外尋求擴張的空間,這正是帝國之間矛盾的根本驅動力。當時拿破崙試圖統一歐洲的努力以失敗告終,隨後歐洲形成了幾個主要的勢力範圍:英國、普魯士(後來統一為德國)、俄羅斯、奧匈帝國以及奧斯曼帝國,其中英國依靠海權建立了全球殖民體系,而俄羅斯則向亞洲腹地擴展。德國則因地理位置被困於歐洲中部,只能通過內部的鬥爭謀求發展。

陳文鴻認為,在未來的國際格局中,中美矛盾將成為主軸。(灼見名家圖片)
 

美俄競爭屬英俄對峙延續

直到19世紀,英俄集中於歐亞大陸的分界線上競爭,由於阿富汗是進入印度的關鍵通道,因此成為兩國爭奪的核心地區,戰線涵蓋了黑海、印度洋,乃至中國新疆和西藏,構成了當時地緣政治的主要矛盾。英國通過控制印度來遏制俄羅斯南下,而俄羅斯則試圖突破黑海和高加索地區,進一步擴展到印度洋。這種南北對峙的格局,成為19世紀最激烈的地緣政治博弈之一。陳教授指出,這條戰線在今天依然具有重要意義,當前美國與俄羅斯在中東、中亞的競爭,實際上是19世紀英俄對峙的延續。

陳教授認為,二戰實質上是歐洲列強之間的內部競爭,而非真正意義上的世界大戰。德國和日本的失敗導致歐亞勢力格局發生重大變化,為美國的崛起創造了條件。二戰後,美國通過接管歐洲列強的海外殖民地,建立了全球性的霸權體系。聯合國安理會五個常任理事國的設置,實際上是戰勝國「分贓」的結果。冷戰時期,美蘇的對抗實際上是二戰後歐洲內部矛盾的全球化延伸。

冷戰期間,美國逐步取代英國,成為全球霸主。陳教授指出,美國在全球建立的駐軍體系,比歷史上任何一個帝國都來得廣泛和深遠,軍事基地遍布全球,無論是初期針對蘇聯的軍事部署,還是後來對中東石油資源的控制,美國的軍事擴張始終是其全球戰略的重要組成部分。

二戰為美國的崛起創造了條件。(Shutterstock)
 

中美結構性矛盾不可避免

陳文鴻提到,美國在冷戰後期與中國聯合對抗蘇聯,同時壓制日本的崛起,這是中國快速崛起的重要背景之一。然而自冷戰結束以來,美國逐漸將戰略重心轉向中國,並試圖通過聯合印度等國家來遏制中國的發展。

陳文鴻指出,相較於西方列強的帝國擴張,中國的地理環境和經濟優勢使其在長期歷史中不依賴對外殖民。中國的擴張歷史,止於唐朝的塔拉斯戰役失敗和明清兩朝的閉關鎖國政策。這種特殊性,正是中美矛盾的根源之一。美國作為一個典型的帝國,不斷尋求擴張,無法容忍中國的崛起,而中國的發展又是不可逆轉的趨勢,成為美國擴張的主要對抗者。這並非短期現象,而是深刻的結構性問題,這種對抗最終可能演變為一場「生死之戰」。

他還指出,除了中美之間的直接競爭,印度、印尼等新興經濟體的崛起,以及中東地區的持續動盪,都將對未來的國際格局產生重要影響。美國可能會聯合其他國家來對抗中國,就像冷戰時期聯合中國對抗蘇聯一樣。

「特朗普時代中美之爭」系列  二之一

本社編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