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薑大王」余達之如何振興香港經濟？

二次大戰結束後，眾多的港商蓽路藍蔞，披荊斬棘，經過多年的艱苦奮鬥，為香港創下了一個又一個的工業奇跡，使香港成為亞洲四小龍之一。在此基礎上，香港人把握香港作為溝通東西要道的優勢，更乘中國改革開放之先機，逐步把香港打造成為世界級的金融中心。因此，港商的營商方法和商業成就十分值得我們深入研究。然而，香港學術界對於商人的研究大多局限於七、八十年代後的名人，對五、六十年代為香港的發展打下牢固基礎的功臣們卻述說甚少，這不能不說是一個遺憾！區志堅和余皓媛的《余達之路：糖薑大王與戰後香港》（香港：香港城市大學，2020年）一書之出版，為香港學術界，為香港商業史的研究填補了這方面的空白。區志堅和余皓媛不但能成功突顯余達之的出色商業才能，更對一種香港傳統工業──糖薑業有深刻的剖析，也展現出余達之以環球視野解決商業、社會發展的問題。而我們也可以在余達之孫女──余皓媛身上看到其處世精神之延續。

香港商業研究中的出色之作

此書共有四大特色，實為香港商業研究中的出色之作。

首先，區志堅和余皓媛對糖薑業有深入的研究，並突顯余達之糖薑業的商品特性及整個商業構想。在20世紀開始，香港就以出產糖薑和花崗岩聞名於世，更成為香港重要的工業範疇，但在學術界鮮有這方面的研究。兩位作者在書中提出余達之上承百年傳統工業，先後採用聯營、捐贈糖薑等方式挽救在大蕭條下將近衰微的糖薑業，更在戰後三次出訪英國工業展覽會為糖薑業帶來近十多年的中興時光，改寫香港糖薑業的命運。作者不獨關注余達之以聯營制度改變了香港工業的結構，更以全球視野回望糖薑業，提出一戰，二戰，和英國的三次工展會如何促進糖薑業的發展，幫助產品在全球的銷售。作者強調了余達之利用其辦洋行的經驗，以及如何利用外國的先進技術改良糖薑產品，逐步把其產品建立為一個享譽中外的品牌。

其次，兩位作者提出了一個新觀點，指出並非所有香港的工業都受惠於冷戰下的地緣優勢，例如因為西方對中國大陸的禁運政策，以及糖薑原料被中國大陸所控制而難以購買等種種原因，香港的糖薑業面臨重着重大的挑戰。余達之有見及此，希望透過種植生薑以解決原料困境，同時他更到世界各地考察，努力開拓更多的海外市場。雖然種種的方法起初均奏效，但在世界的大環境和原料問題的困擾下，糖薑業最終於1960年後淡出香港的主要工業之列。作者的研究補充了被學界所忽略的糖薑業，以及為香港在冷戰期間並非所有工業都能享受商貿優勢舉出了有力的證據，令有關範疇的研究更為全面。

第三，作者以報章、口述歷史呈現出余達之的辦學理念。余達之自經商之初已經關注青年人的教育，早在他於吉隆坡經商時已常關注當地華人的教育，余達之先生認為中國飽受外國侵擾的原因為「國民體魄不健全」，為了復興中華，華僑青年要以體育救國，在強國之初必先強民，故1929年吉隆坡華人體育會籌建會所時，他亦有捐獻。作者更指出余達之提倡工廠設學校，他主張各大廠商應負起為工人兒女提供基礎教育的責任，並以身作則。他在濟隆糖薑廠設兩個群益會，負責管理兩所學校，為工人子弟及女工提供中、英、常識等科的教育。同時，所有書籍用具的費用均由濟隆糖薑廠免費提供，他也希望自己的行為能拋磚引玉，令女工和工人子女享有基本的教育。除了工廠學校，在1955年又一村村務大致完成後，余達之本着對教育的熱誠，遂依計劃發動捐資興學，正式在村內興建又一村學校，於1956年7月落成，除方便村中子弟就學之外，亦有助鄰近地區學童增加求學之機會，而余達之更出任又一村學校董事長。正因又一村學校為香港教育事業貢獻極大，在2017年6月國家主席習近平夫人彭麗媛到訪香港的時候，更特意參觀又一村學校，從此可見余達之為又一村學校奠下良好的基礎，影響巨大，並一直持續至今。

最後，作者為呈現余達之的非凡國際視野，廣羅中國、香港、日本、美國、英國、澳洲、馬來西亞等地的資料。作者不單廣引各地的報章、刊物，更到訪中華廠商聯合會、九龍總商會、又一村學校、香港小童群益會等機構搜集資料。多元的資料助作者呈現出余達之的非凡國際視野，他不單借以建立糖薑業的品牌，更在冷戰期間多次為其他工業界人士謀求褔利，更改善糖薑業的稅務問題，甚至善用其工商界的影響力促使美國多次放行被扣留的貨物。當然，余達之作為香港重要的商家，作者更提出余達之善用出外考察的經驗，優化香港工業，先以外國商會的組織架構改善中華廠商聯合會，令廠商會能穩步發展。他亦非常關注香港整體工業發展，於1950年代以馬來亞八打靈的經驗向港府提倡發展工業區，最終創造出香港工業發展的重要區域──觀塘工業區，亦補充了香港工業發展史的一大課題。

作者不單從香港商業角度進行人物研究，更是從整體香港經濟發展，以及整個戰後世界經濟的多元視角呈現出余達之對香港的貢獻。余氏縱橫商界之事蹟實令學界有所啟發，學界應多加關注香港工業起飛前商人對社會的貢獻，完善香港史的研究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