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與文友何福仁在又一城見面,他都會帶來「禮物」。請他喝咖啡,他送我他的近作。這一趟他帶來《說不盡的話題》,那是他與西西的續談。之前看過他與西西的對話,包括《時間的話題》、《西方科幻小說與電影》,這是第3本對話集了。希望還可以有第4本、第5本。

《說不盡的話題》是由「西西基金會有限公司」出版。在「西西空間」落實前,與西西有關的著作,先與讀者見面了。
不完的話題
何福仁在前言中指出:「和朋友聚會時,人多了,西西一般較少說話……在稔熟的朋友之前,話題打開,她是很會說話的。」
「她是善言,而不是擅言。善言者,不在多言,而是話語說得妥當……」

西西與何福仁屬真正「稔熟的朋友」,自能暢所欲言。沒機會與西西展開話題,但看他/她二人的對話,作為旁聽者感到親切,聽他/她二人一席話有所得着。
看過京都桂離宮(日本超級國寶),兩人的對話,道出日本建築美學的特徵:「人坐在或者躺在榻榻米上,用一種平視的角度看外面風景……人和自然相處,和諧、恬靜。」

「數寄屋茶室本身」看到「茶道的精神,就是淡薄、清貧」。
沒有到過桂離宮,倒是見過金閣寺,同意西西說的:「它倒映在鏡湖裏,湖裏虛幻的金閣寺,反而比湖上真實的金閣寺要可親多些。」「冬天下雪時,冰花披蓋,金箔減去,也許會好看些。」
想起在京都,下雪了,眼前的修學院離宮好看得很。

快樂及其他
「從足球到小說」,說的是「快樂」這回事,西西與何福仁有着說不完的話題。
也曾與西西及一眾文友觀看世界盃、歐洲國家盃決賽,那是亨利仍在球場上亮相的年代,然後再沒有一起看球賽了。
追憶從前,何福仁倒說出一個「秘密」來,他「曾經和比利踢球」。那是1970年,球王比利到香港作賽,足總安排一班同學到球場觀看賽事,何福仁也在其中。來到球王與同學交流環節,比利把球踢到同學面前,「沒有人敢接」,何福仁「上前一腳把球踏定」。「當時比利對我微笑,看他的眼神,儼如要邀請我到巴西去。當然,他不懂我的話,我也只好用眼神回絕了他。」
西西的回應:「比利一定有點失望吧。」
那年代看足球比賽,場上的球員踢得快樂,球迷也看得高興、開心。有一段描述朗拿甸奴的:「他仍然彷佛當年在巴西街頭踢紙紮足球,快樂,單純,一直孩子氣地笑咪咪,露出一排兔哨牙。」
從快樂足球談到「報道文學」,白俄羅斯的亞歷塞維奇撰寫切爾諾貝爾核事故,而獲得諾貝爾文學獎。西西說:「採訪當事人,寫人的無知,真相怎樣被隱藏,車諾比(即切爾諾貝爾核事故)是人類苦難,哀痛的象徵。」「那是不快樂的文學。」
然後談到《樹上的男爵》,卡爾維諾寫這名少年:「在樹上讀書、思考、談戀愛……他從一棵樹跳到另一棵樹去,遊遍了歐洲。」
西西說:「這是另一種生活方式,生活從來不只有一種方式。」

布偶.植物
知道西西會做布偶,所以看到她做的海盜布偶,不覺得驚訝。談及電影《紅海盜》,當然不是尊尼特普主演的《魔盜王》,而是由畢蘭加士打主演的,叫《紅海盜》。兩套電影相差半個世紀,電影拍攝、剪接技巧自然有所不同,但故事還是舊版比較完整,新版則是「綴段式」,那是新不如舊了。
西西說:「其實哥倫布之流何嘗不是奉旨的海盜?海盜一體化,帶來西方的文明,也同時帶來疾病、毒品。」
有趣的是:「魔盜船長的臉譜,有八隻眼。」「靈感可能來自畢加索,畢加索則來自非洲。」
西西起初「想買一個玩,後來想,不如自己也做兩個海盜布偶」。
從「海盜電影」,話題轉移至「感情豐富的植物」。
據兩位意大利植物神經生物學家Stefano Mancuso、Alessandra Viola所言:「植物不單有生命,也有智能。智能的定義是『解決問題的能力』。」
西西說:「你把紫羅蘭任何一塊葉放到水中、泥土裏,就會生長出另一棵紫羅蘭。」

「植物與植物之間是會交談的,不是詩人說的是由於風的緣故,它們會認得自己的種族,有同命感,沒有身份危機。」
「植物會像動物一樣,會睡眠,甚至冬眠,會因應天氣變化而更換衣裳,更換,不是為了時尚。」
看來植物的世界比人的世界有秩序得多,也可愛得多。
原刊於《星島日報》,本社獲作者授權綜合轉載,題為編輯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