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融世界，資訊不對稱通常是一個嚴肅又深刻的概念。它寫在教科書裏，出現在面試問題中，也被教授們高頻引用。按正常理解，它指的是「掌握資訊比較多的人，佔了掌握比較少的人的便宜」。市場上永遠有人想佔別人的便宜，因此不對稱便成了經典的風險來源。
但我想說的是，這現象有時也會「倒轉」。而這個倒轉，在某些奇妙的時刻，竟然會變成一種擋箭牌。
那是兩年前，香港 IPO市場一片寒冬，凍到連承銷商都變得沉默。人人開始尋找各式各樣融資渠道。你會聽到有人嚴肅地討論去 Nasdaq 的次級板上市，又或者是馬來西亞交易所、甚至是瑞士交易所。簡單說，只要那個地方有股票代號，就會有人打它的主意。
就在那段時間，我的一位投資組合創辦人匆匆跑來，滿臉興奮地說︰「老艾，我發現了一條快捷的融資通道。不要業績、不怎要審查。為什麼你以前從來沒有告訴我？」
你應該能想像我當時的表情。我說︰「因為我不知道哈利波特也做融資。」但創辦人堅持，說一定要我見一見那位「很厲害的銀行家」。
好吧，那就去。
以虛擊實
第一條紅線在於見面地點。他不是約我們到會議室，而是一間高級私人會所。昏黃燈光、柔和爵士樂，加上一陣陣酒香。整個氣氛更像韓劇場景，而不是投行的氛圍。
第二條紅線更精彩。原來創辦人只跟銀行家說我是「投資者」。直到見面前半小時，他才把我的全名和 LinkedIn 發給對方。然後，在我們踏入會所後不久，那位銀行家突然來電。他說剛上網查看了，發現我是資深的行業協會會員。於是他婉拒出席，理由是︰「我們原本想談的，恐怕不適合太專業的人士參加。」
翻譯一下︰就是「這些東西，騙不到你。」
創辦人愣住了，他說︰「咖啡都點好了，你來吧，只是隨便聊聊。」銀行家只好勉強現身。
會面結果？沒有特朗普會普京的火花，也沒有陰謀。我們握手，笑笑，結束。
當資訊做篩選
幾個月後，我問創辦人是否有再跟那位銀行家接觸。他說沒有，但他補充說有位老友真的找那銀行家，結果現在在抱怨花了一大筆錢，卻幾乎什麼也沒得到。創辦人最後還感謝我，說幸好有你這塊「擋箭牌」。
這段經歷讓我重新思考資訊不對稱。原來它也會「反向運作」，在我的故事中，出現的是「逆向的逆向選擇」。不是對方佔我們的便宜，而是對方發現「佔不到便宜」，於是乾脆自動篩走自己。
很多學生或初入行者常問我︰「考CFA值得嗎？那麼辛苦值得付出嗎？」我通常會講笑說︰「值得，你至少會學懂欣賞咖啡。」但本故事還加上一個新的原因，是這三個字母會替你說話。它宣告︰你重視標準、重視專業，這是金融業的硬貨幣。
而在某些時刻，它甚至能嚇退那些不懷好意的人。
原刊於《明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