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了!
回來了!回到漢堡了!終於回到家了!對我來說這是極大的困惑。按理說,我是中國人,上海應該是我自己的家。但是,在德國住久了,一切得心應手,習慣了。在上海,儘管我們有自己的房子,家裏鍋碗瓢盆什麼都有,但是,住得總覺得不踏實。如果,想出個門,現在在馬路上等出租汽車,不那麼容易。最好是網上叫個臨時想賺點黑錢的私家車,有公司幫他們打點。但是,你要會用手機,還要事先在手機裏加個什麼軟件。這不是成心和不會玩手機的老頭老太過不去,對外國游客更是一愁莫展。據說,在北京,出租汽車司機為此怨聲載道,要告到法庭,說搶了他們的生意。據說,又是美國引進來的。總之,目前只要你動點腦筋,哪怕是歪門邪道,賺錢的機會多的是。搞得好,還可以賺大錢,成暴發戶。法律還沒那麼健全嘛!這就是中國。
目前炒股最安全
尤其是,最近中國的股票,瘋狂地加倍往上漲,從上到下,不管你幹什麼職業,只要誰手裏有點積蓄,總想買股票賺點錢。可是,對那些拿低工資的人來說,又怕好不易攢了一點積蓄,如果都賠進去,那怎麼行。我只知道,真正賺大錢的還是那些「大戶」人家。竟然還有朋友想從我這裏「取經」,我哪懂?這輩子沒買過股票。我還聽說,拿外國護照的,炒不了股。一方面,我覺得全民炒股很有趣,但另一方面,我對這種炒股風,覺得很不健康。炒股實際上是一種變相賭博,是一種鼓勵投機,對年輕人的身心發展有極大的傷害。它會扭曲一個人的性格。
這幾十年來,人們的思想被各種政治運動、政治潮流一再被扭曲。過去是思想改造運動,動不動就給你上綱,有點個人想法就是「不關心政治」,「走資本主義道路」,被批判,被「充軍」。現在是,老百姓愈遠離政治愈好,少發表宏論。社會上有這麼一股風:你只要有本事,能賺錢,你就是好樣的!是英雄!更令我想不通的是,當前中國的股票如此瘋狂地向上漲,是國家行為,人為的,還真是當前經濟發展的自然規律?
報名當公務員的熱潮已經減退
兩年來反貪污、反腐敗、反奢侈風取得良好的效果,下面的老百姓讚不絕口,但同時也出現了「走形式」、「只知其然,而不願查其所以然」的批評聲。有個湖南私人企業主對我說,「地方的貪腐、賄賂現在照樣有,只不過換了花樣,變了更隱蔽的個人作案手法。只要制度不改,還是一直強調黨的領導,法律再嚴,還不是看黨的新領導和紀委的的眼神辦事,培養新的官僚主義。你官位不大,搞不好,丟官、去你的職太容易了。誰沒有小辮子不被人抓。」
另一位我的上海的忘年交對我說:「現在,我們單位的許多公務員都懷着這種心理:盡量少做事,不做事,能推就推,能拖就拖。這樣就不會出問題。想炒你魷魚,也找不到借口。」他令我想起毛澤東在他的「反對自由主義」報告裏說過一句話:「一些人事不關已,高高掛起,明哲保身,少說為佳。這是不對的。」
「可是,老關!」一位風流倜儻的文化界朋友在一晚酒局上大聲地對我說:「現在的中國,你事情做的多,總會有出錯的地方,你會不知不覺,也變成一個蒼蠅,把你打下去。還不如去炒股票,沒人管你,賺、賠多少錢,都是法律保護下的正當收入。誰也管不着,誰也不知道。今天的天氣哈哈哈哈,回去睡個蒙頭覺。現在,在上海,報名當公務員的熱潮已經減退了不少。你知道嗎?」
北京就和其他城市不一樣
這次回國,從東南到西北,跨度有幾千公里,遇到了不少人,見識了不少,印像極為深刻。愈來愈覺得,除了首都北京,「人人」還關心點政治以外,其它城市的老百姓關心自己的生活、出路、賺錢遠遠超過國家的前途、國際的紛爭。我愈來愈發現,不關心國家和世界大事的人,在中國活得比那些成天「先天下之憂而憂」的人活得來得自得其樂。像我過去的老同事——資中筠這樣的關心國家前途的學者,寫一篇論文,不知要犧牲多少腦細胞,要有多大膽量,又有多少人敢跟在她後面附和。
資中筠號召中國人目前應該重新啟蒙,我很同意,但談何容易?首先,要把毛澤東在建國以來在人民群眾中所種下的那些封建的皇權思想的根,從人們腦中拔除,豈是三年五年能完成的。有人說,薄熙來最忠實於毛澤東,我完全不認同,因為他全家是毛澤東發動文革的最大犧牲品之一,父親薄一波文化大革命時被人民日報放在61人叛徒集團的首位,遭受迫害,直到1979年才真正平反。薄熙來會忠實於毛澤東嗎?
美國的價值觀中國學不得
但是薄熙來是在毛澤東的統治時代成長的。靈魂深處都脫離不開毛澤東思想留下來的陰影。就是包括資中筠和我自己,年輕時受到不少洋教育,出生於所謂的「詩書世家」家庭,難道我們腦內沒有一點皇權思想?其次,資中筠說的西方的「民主、人權、輿論自由」等等價值觀,說它是普世的,我認為,這是理想多於現實。難道它能全部搬到東方來。如果中國未來的價值觀,把中國的優秀傳統文化全部拋去,都學目前美國的那一套:「自認為是老子天下第一,為了本國利益,到全世界其他國家去惹事生非」,那麼,中國有朝一日也會發展成像美國企圖統治世界那樣的帝國主義。
美國目前在全世界到處製造事端:在中東,美國挑撥什葉派、遜尼派自己打自己;在歐洲利用烏克蘭的內部矛盾挑起歐盟與俄國的關係;在亞洲,則支持日本和菲律賓,企圖發動中國鄰國都和中國對立。美國政府對中國的兩面派政策,有目共睹。這種百年來的的英帝國主義的挑撥離間政策,美國的一個政客 George Friedmann 幾個月前還在芝加哥的報告會上一再讚揚說,這是美國今日對外政策的學習榜樣。令我不寒而慄。
原刊卡《信報網站》,獲作者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