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有一宗校園槍擊案,讓人痛心,20多個小朋友的生命就此一去不返。兇手是一名亞氏保加症患者,屬自閉症總稱之下,但和自閉症有一定程度的差別,前者可成為天才化身,後者可能連生活也不能自理。我有兩、三對夫婦朋友,孩子是患者,從小觀察他們成長,各有異同,但父母的愛不缺,縱然是單向式而非互動,但看過一隻見證碟,母親等到14年後終聽到孩子說「媽媽,我愛你」。
亞氏保加症患者在表情、身體語言、發聲等的問題特別明顯,因而在人際關係、溝通、情緒表達有不同程度的障礙。但他們當中不乏讀書成績非常出色的小朋友,有超強記憶,甚至是數學天才。
於是我這兩天在這悲劇中胡思亂想,看出一個現象,我們的考試制度是否在培養學生的「自閉症」徵狀?學生要準備測驗、期考、大考、校本評核,內容是冷冰冰的分數。大家機械地背誦可能會出的試題,捉老師路數,坐着搖頭擺腦的溫書。
為背而背 不問情由
我以前不知道考試是什麼一回事,直至細仔進了球隊,最近因為期考,很多隊友失蹤。其實他們已經是運動精英,家人都不算逼孩子死讀書了,我在現場看到父母們和孩子溫習歷史內容,媽媽問,小朋友答,我覺得內容都寫在書本裏,花那麼多時間背好,試後即刻delete。
自閉症孩童也是對某些事情十分專注,其專注屬偏執,不問情由,不理效果,也不求回報,過程本身就是回報。他們缺乏互動的本能,動機就是目的。我們回想考試的動機是什麼?對小朋友的好處在哪裏?考試目的是標籤和淘汰,動機是淘汰,目的也是淘汰。目的達到,知識就會無情地被學生拋棄,考試的動機和學生沒互動關係,有的也只是憎恨和相互拋棄。
我們從考試學不了人文情懷,學不了科學趣味,考試培養不了文學藝術。其實我不反對輕鬆的測驗,我視之為責任的體會,而非知識的考核;我反對的是整個學界和家長把資源、時間、家庭關係都押在考試去,而其效果如此差劣。考試局讓我想起明朝的東廠和西廠,以坑人整人為目的。
溫習應出於學生的責任感
大仔今年入大學了,我從未曾和他因考試溫書坐在一起,他如是,妹妹如是,連細仔也未曾在我面前喃喃自語的「瘟」書,但試過在測驗前,自己5時起牀溫習,我視之為責任感。因為沒分數的概念,也不會你問我幾多分,我問他有幾多分?他告訴我成績是Five out of seven,係咁多!
吳克儉從前是考評局主席,考評局的本質若然是淘汰,工具是冰冷的分數,這機構是任務為本,讓任務為本的人當教育局長,教育的內容是什麼就可想而知了。
自閉症是一種發展障礙,是家庭哀歌,沒人希望自己的孩子和它拉上關係。但如果我們身處在這種對誰皆沒有好處的考試制度,而沒有自知之明,過分逼害孩子爭取高分數,缺乏文學藝術、運動體育的溝通,我們就是把小朋友變作「自閉症」學生。單單參考國際學校對待考試的態度,也不用花太多錢,反而省了補習時間和金錢。
醒來吧,學習和考試沒有必然關係,前途和考試更沾不上邊。大家聯合起來,先把校本評核推翻。香港需要小班教學並非單純的提升分數,而是讓老師有更多時間與學生一同成長,彼此關懷。「一同」和「彼此」是互動的關係,治療自閉症的目標是讓患者與人有感情互動。
說考試是培養自閉症狀的元兇,不是戲言。
原刊於《明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