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靜活得夠精彩
最近幾天,網上瘋傳中央電視台前記者柴靜,自己掏錢,製作了一部紀錄片《穹頂之下》,揭開了國內霧霾的真相,引爆了公眾和大眾傳媒熱烈的討論。報道說:在視頻中,她回憶了自己的發現之旅,包括尋找中國糟糕空氣的來源,帶有科學講座的性質,探究政府的反覆承諾為何對淨化大氣沒起到什麼作用。許多評論來自中國的家長,他們頗為認同柴靜對於污染正在危害孩子健康的擔憂。
自從此文於2月28日周六在網上發布之後,截至周日下午,《穹頂之下》已經被觀看了超過3,500萬次。我人在歐洲,不太了解內情,無權參加具體的討論,但是我認為,對這個保守的中國來說,這可是一件翻天覆地的大事。這兩天,國內在開兩會,習近平提出「四個全面」: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全面深化改革、全面依法治國、全面從嚴治黨。筆者認為,這篇文章,配合得很得體。當前國內的全面深化改革裏面,就應該包括鼓勵個人關心「家是、國是、天下是」。國家前途,匹夫有責,天經地義。
世道真的變了
前幾十年來,中國的官方媒體,報喜不報憂,永遠是「形勢一片大好」,今天吹這個,明天捧那個。有的愚忠黨員,為了保護黨的「名譽」,寧可撒謊,從不認錯。過去在國民黨時期民間有個說法:「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點燈。」最典型的是在統一戰線、大躍進、人民公社時期,極左政策橫遍全國,造成神州大地餓屍遍野,可是官方報紙的宣傳「困難是有的,成績是主要的,前途是光明的」。
如果在那個年代,有像柴靜女士這樣的人物,挺身而出,一旦發生餓死人的災情,公開揭露出來,指出原因,道出真相,媒體給予支持報道,就不知會救了多少人的寶貴生命。但是,那個時代,呼喊「萬歲」的聲音如雷貫耳,地動山搖,你連「自由思想」的權力都被剝奪,誰還敢批評?你不要命了!
為什麼柴靜的《穹頂之下》一出爐,影響之大遍及五洲四海,是因為,這聲音是從底層發出的,觸及了人們的靈魂,說明中國的世道在變。有的人說:「這有什麼了不起,官方幾年前就提出霧霾了。」不!不一樣!因為百姓也可以「點燈」了。
你愈捂着,影響愈壞
我記得,幾十年前,我還在國內工作時,天津一百貨公司因技術疏忽,發生大火災,損失極為慘重。上級為了不使事態擴大,事後還不准見報。我偶然遇到了當時的《天津日報》總編,問他,為什麼不在報紙上報道一下?以防全國再出現類似火災的發生。他搖了搖頭說:「當然不能見報,這影響會很壞。」我心想,對誰的影響?你愈捂着,影響愈壞。
上面當官的,往往把社會上出現的問題,傷亡事故,政策事故,都捂得嚴嚴的,不准見報,如有人發點小議論,就會被扣上右派分子的帽子,把你抓起來,不知產生了多少可怕的後果。我還記得,上世紀50年代末、60年代初我被「充軍」青海,早在1959年,就發現有餓死人的實況,但被說成是「三年災害」的結果。可是那三年,正好風調雨順。如果當時立即公開報道,大家共同從政策上尋找原因,絕對不會出現後來全國餓死幾千萬人的慘狀。自此以後,中國共產黨的威信,一瀉千里。
銘記過去的經驗教訓
我那時是「犯錯誤幹部」,分配到《青海日報》社當記者。當時的書記、省長要顯個人成績,竟然當着我們記者面,公開造謠。第二天的《青海日報》頭版頭條:「青海大放衛星,小麥畝產8,585斤。」完全是胡說八道。該報社論把毛主席的《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的最高指示當擋箭牌。當時我們接到上面傳達,這是英明、偉大領袖的浪漫主義思想的體現。這就意味着,誰批評它,就是兩條路線鬥爭,就是反黨、反社會主義、反對毛主席。因為黨永遠是「正確、光明、偉大」的。
那種自欺欺人,把政策錯誤當做「英明地發展馬克思主義」的真理,其結果是:中國社會成為全世界的最窮國,整整耽誤了十幾年的建設,共產黨的威信大大下降。其實,如果當時的領導虛心聽取不同意見,不斷糾正錯誤,還需現在習主席大動手術,向腐敗開刀,甚至被提到亡黨亡國的高度,我們的農業社會改造也早就大踏步前進了。但願大家通過柴靜的膽量,銘記過去的經驗教訓。
過去的「黨天下」太可怕了
為什麼當代史上必會給毛澤東、鄧小平、習近平寫上一大筆,是因為他們做出了一般人不能做出的成績。毛澤東改變了中國命運,推倒了三座大山;鄧小平改變了中國命運,敢把毛澤東發起的文化大革命說成是「十年浩劫」;習近平改變了中國命運,不但敢摸老虎的屁股,還敢把老虎一個個揪出來,關進籠子裏,敢和日本對着幹,敢提出「四個全面」即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全面深化改革、全面依法治國、全面從嚴治黨,因而受到國民普遍的支持。
對此,我有深刻的體會。原因是過去的「黨天下」太可怕了。哪有老百姓發話的權利。如果不是鄧小平敢說「市場經濟不是資本主義的專利」,而是我提出的,如果不是習主席提出「老虎蒼蠅一起打」,而是我膽大包天提出來,必會遭到「老右派又想翻身」的攻擊。但願這個「只能由上面說的話才是真理」的局面必須改變,通過柴靜的《穹頂之下》也正在改變。在德國,左中右派都有,在議會上也有大放厥詞的,但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可是,在中國,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可是,哪有你說話的份。所以,在德國不會出現鄧小平和習近平這樣的偉大人物。因為,每隔30多年才出現一個。現在出現一個身上不帶刺的柴靜,好得很!比沒有好!但已經有人說,「快停!不要衝擊兩會!」我心想,如果能衝擊到兩會,那麼這兩會就太弱不禁風了。不要杞人憂天!好不好?
什麼叫活得精彩?
一個人生在世上,我母親常說:平平安安過一生多好!她說的也有道理,但太自私。如果世界上的人都想平平安安過一生,那麼這個世界怎可能發展到現在——「閉門家中坐,消息天上來」。我覺得人生在世,活得愈精彩愈好。但這精彩並不一定要像柴靜那樣。安靜的發明家也能做出精彩的事。好笑的是:最近在日本出產了一種新式馬桶蓋,許多中國旅遊者跑去搶購一空。我認為,那個馬桶蓋「發明家」應該覺得這一生活得也精彩:我這「小日本」竟然以馬桶蓋「征服」了「大中國」。
對我來說,我這一輩子,連小組長都沒當過,對社會無所作為,太沒本事了。但另一方面也覺得,在德國教了近千學生,寫了十幾本書,只要有讀者現在還喜歡讀我的「報屁股」文章,那我這輩子沒算白活,心裏也心安理得了。哈利路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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