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這樣發展起來的
元月初,德國《時代周報》發表了一篇長達三大版的長文,標題是〈他們抓了張淼〉,是該報前駐北京辦事處主任安吉拉(Angela Köckritz)寫的。通過她的詳細介紹,我知道了:一位40歲的中國女性張淼,為《時代周報》北京辦事處打工四年。安吉拉公開承認,為了防止中國國安的監控和省錢,《時代周報》沒有按中國法定的手續,正式為她登記為《周報》職員。在中國,按理說,這是非法的,也是中國社會主義的國情。
去年9月,安吉拉帶着張淼去香港採訪佔中,正逢香港學生如火如荼地佔領香港幾個中心鬧區,港警動用催淚彈,造成廣大市民憤怒,她們也就「跟着抗議者在街上奔走,直到凌晨五點」。張淼為此非常激動,因為她還是中學生時,就見到過1989年學生運動那個激動人心的場面。她於是在胸前也戴起了一個香港女孩送給她的參加佔中的黃絲帶。敏感的安吉拉要她取下,但是幾個小時後她又戴上了。
情況不妙
讀到此處,我開始為她緊張起來,因為,一個西方女報記者帶着一個中國助手,穿梭在香港抗議人群中間採訪,已經很引人矚目,何況那時,香港媒體一再報道,中國方面已經懷疑佔中行動背後有西方國家的影子。她們不受監督那才是怪事。
該文繼續寫道,國慶節那天,張淼一人因在港居留期已到,先回北京。她不但不收斂,還到處發微信,介紹香港所見所聞,把電腦裏自己的頭像也改成了黃絲帶。一個已經40歲的女人,怎麽還會這麽天真?難道不知香港佔中對中國的敏感性,這豈不是以身試法?一天後,安吉拉在港接到消息說,張淼被逮捕了。原因是張淼住在北京畫家村,和另外一個女士前往參加宋莊一個聲援香港學運的《詩歌朗誦會》,由於她和警方對話言辭過激,她被抓了,她的女友人則被放回家。後來安吉拉從民權人士口中打聽到,幾個月來,全國有200多人被捕。這也說明安吉拉在中國的人際關係是相當廣的。膽小怕事的人連躲還來不及呢!但她與別人不同,她有一個護身符——我是歐洲人。
到處活動,把事態鬧大了
安吉拉回到北京,為了解救自己的助手張淼,她與中國警方、安全局、外交部做了無數次的接觸和周旋,而且也驚動了德國外交部以至德國總理府。她在這篇文章中做了詳細的介紹,並且把和她接觸的中國官方的具體人、姓什麽、說了什麽話,他們的態度如何軟硬兼施,描繪得淋漓盡致。她也毫不保留地寫到,她企圖借李克強訪德之際,要求中方釋放張淼。言外之意是,你們中國不要因此影響了德中關係(見《時代周報》網站中文譯文〈他們抓了張淼〉。)我當即聯想到我們中國外事人員對外國人的仁至義盡;換在西方世界,一個外國人如此盛氣凌人地在執法人員面前責備對方國家法律政策,警察當局還如此和顏悅色?他們早就先把你扣起來,你第二天就老實了。
釀成國際事件
「張淼被抓」被釀成國際事件,這是很多人包括我極不願看到的。因為這可能又會影響中德的友好關係,也會影響到兩國經濟貿易的發展。我過去常對妻子珮春說,「西方報上沒有中國的新聞就是好新聞」。因為西方媒體最喜歡報道駭人聽聞的消息,有些報紙專找刺激新聞,寫的都是世界上膾灸人口、這兒搶劫、那兒着火的事。不但是對中國,對其他國家也如此。我和西方文化人、記者、編輯打了幾十年的交道,比較了解他們的普遍想法。對他們來說,普世價值觀裏的輿論自由,是天經地義的。就像最近巴黎發生的諷刺漫畫,我與我觀點極為接近的好朋友在這方面就有分歧,他們認為,「諷刺漫畫應該繼續,不需要有什麽框框」,而我強調「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自由民主也應該有個限度,對其他民族的文化和宗教先知,必需予以尊重。
星星之火 可以燎原
香港佔中,對他們來說是香港人的民主訴求,又是國際大事件,當然要做重點報道,無論從道義上或感情上,他們都站在學生這一方。因而他們自然而然地認為,把張淼抓起來是違反人道和人身自由的,並把香港佔中當做是一個孤立事件。
我再三向在德國大學的學者同事們解釋,香港佔中雖然只是一個城市發生的事,但是,絕不能把它孤立起來看。就我所知,英國和美國始終關心着香港的政治。英國殖民香港百多年,當然會念念不忘香港,也是很自然的。正因為他們至今在香港還有不小的影響力,一旦通過普選,把他們所支持的人選出來,然後他們公開宣布香港獨立,後果不堪設想。而且,在香港這一兩年來不斷出現要求獨立的聲音,特別是在青年大學生中,受到的還是西方價值觀的教育,對共產主義基本上是敵對的。
它使我想起了毛澤東寫過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文章。1945年日本投降,中國終於出現了和平。但是不爭氣的蔣介石,有美國提供最先進軍備的80萬大軍,按理說,打小米加步槍的解放軍綽綽有餘。遺憾的是,當時國內各軍閥畫地為牢、互不團結,貪官污吏肆無忌憚,再加上美國扶植日本、美國士兵強姦女大學生沈崇事件,在中國各大中城市掀起學生反抗浪潮。我當時還是中學生,什麽政治也不懂,也慷慨激昂參加了大學生的大遊行。學生運動席捲全國,在國共戰爭中,起到瓦解國軍士氣的重要作用。不到兩年,國軍兵敗如山倒。事後,我才真正懂得「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厲害。這三年多的國共內戰,死了千百萬老百姓,血流成河,中國經濟落後到世界之末,窮人賣兒賣女。這些都是我親眼所見。我不希望再看到中國發生新的內戰或革命,太可怕了!
目前誰能上台更好地治理13億人口的中國?
我曾經在新加坡做過一次報告,有位聽眾向我提問:「目前蘇共已解體,中共是否也應被打倒?」主持人暗示我,答不出來不要回答,我則當即表示:「我不同意!中國現有13億人口,當今誰能上台代替現政府更好地治理這個國家,保證老百姓生活得更好?在座的如果有朋友認為自己有這能耐,請舉手?」沒人舉手後,我接着說:「有很多年輕同胞要為民主而戰,哪怕犧牲自己生命,我很佩服他們,我們年輕時也有這樣的勇氣。但是,這些人一旦真的上台來自己就那麽神聖?就能保證中國人比現在更幸福,更民主?印度有『民主』,但連婦女的人身安全都保證、保護不了。」
目前中國正處在一個新的轉折點上
香港目前已經不是中國唯一的金融中心,香港人也不如過去那麼吃香,香港大學生畢業後前途不明。有香港媒體評論說,香港開始被大陸邊緣化,因而不少香港人心中不平衡。這是可以理解的,但永遠不能忘記,香港是附在中國身上的一層皮,甩掉大陸,香港能更好的生存?
目前中國正處在一個轉折點上。中共在這幾十年的執政期間,犯了很多的錯誤,積累了不少民怨,目前新的中央領導人班子和習近平已經看到了它的嚴峻性,因而全國正在大規模展開從上到下的反貪污、反賄賂、反腐敗的大清洗,也必會在黨內和政府內造成不少的腐敗分子的抵抗和暗中抵抗。但中國必需集中精力完成這件有關中國前途的大事,經不起外來的動亂。
小不忍則亂大謀
如果中國再不立新風正氣,非常危險。一旦香港的佔中風波,波及中國大陸,大陸青少年一旦分不清青紅皂白,對現社會不滿的熱血崩騰起來,響應香港佔中的為自由而戰,和香港的青年學生一樣起來造反,那麽,內外夾攻,事態就不那麽簡單了。如果一旦發生內亂,造成歷史重演,到那時,不但是中國人重新挨捱餓死亡,世界也會遭到苦難。
也許有人會批評我在癡人說夢,說絕不可能。但是,大半世紀前,又有誰能料到毛澤東領導的赤手空拳革命造反會成功。再轉過頭來看看現在的世界,又有誰會想到,2001年在紐約發生的911事件,會改變了整個世界局勢。美國小布殊老羞成怒,企圖借此機會,改變阿拉伯世界面貌,要他們接受西方價值觀的洗禮,結果,造成穆斯林世界的大仇恨、大流血,慘劇才剛剛開始。
溫故而知新,一步一步來
諸位讀者,中國目前存在的問題太多了!幾十年來積累的不正之風太多了!但中國大有希望。我曾向德國的聽眾說過,不要說13億人口,就是把一張有中國那麽大的960萬平方公里的大布熨平,也需要時間,何況改造和提高13億國民的素質、改變一個有13億人口的國家。中國必須進行大整頓,溫故而知新,需要時間,要一步一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