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過《美國陷阱》和《隱秘戰爭》這兩本具爭議性書籍中文版的香港中和出版有限公司,最近出版了19世紀末、20世紀初日本漢學家內藤湖南(ないとう こなん)的《清史九講》,讓香港讀者也可一窺這位日本近代「中國學」大家的史觀,以及他「隔岸觀火」看清朝衰亡的驚人洞察力。
提出「唐宋變革論」最著名
內藤湖南(1866-1934),原名內藤虎次郎,日本20世紀初期著名的史學家和漢學家,「京都實證學派」創始人。他最著名的史觀,是提出「唐宋變革論」,認為唐末宋初,中國在社會文化等方面已發生實質性變化,構成中國歷史變遷的重要轉折點。隨着貴族政治消亡,貴族與皇權共治的局面逐步凋零,「平民」抬頭、「君主獨裁政治」興起。一方面,科舉帶來極強社會流動性,貧寒子弟可以通過「進士起家」。另一方面,貴族勢力瓦解,君主獨裁的趨勢逐步明顯,至明、清之後甚至可以稱之為「專制」。這兩種趨勢互相激盪之下,構成中國「近世」的顯要特徵,也為中國走向「現代政治」奠定深厚的政治和社會基礎。
評論清朝衰亡切中肯綮
這本《清史九講》的內容,秉持內藤史觀,最早在清末民初的變革時代中提出,由「清史通論」和「清朝衰亡論」兩部分構成,前者為內藤於1915年在京都大學任教期間的演講,後者則是他在1911年11至12月在京都大學3次演講的速記稿,其時由於革命黨在湖北武昌起義成功未久,清朝的宣統皇帝溥儀仍然坐在北京龍廷的龍椅上,因此內藤的演講,在那個沒有電視電台報道,更遑論互聯網的年代裏,處身遙遠的京都,隔着一個日本海,今天讀來卻竟有「時事評論員」縱論中國大勢的味道,而且他的預見,以日後的歷史事件印證,竟有切中肯綮之處。雖說1894至1895年的甲午戰爭前,已有日本間諜在中國活動,但內藤湖南作為「漢學家」長期研究中國,以其史識觀察中國歷史的走向,他的洞察力實在不可忽視。
舉例說,內藤談到武昌起義發生後,清政府頒布《憲法重大信條十九條》,「要把中國從一個極端專制的國家改造成一個極端民主的國家,君主不再有軍事、外交等任何權力,可謂極端之至」。可是,接着,宣統皇帝的父親攝政王載灃卻辭職了,「只留一個五六歲的小孩獨坐皇位」,當時又有主張清廷與革命黨議和,那麼,「憲法規定的沒有任何權力的皇帝難道就有議和之權嗎」?如果沒有,該派誰去議和呢?
內藤當時就估計「革命黨的議和對象」就只有清廷的內閣總理大臣袁世凱了,果然,袁世凱派唐紹儀為代表,與南方革命軍代表伍廷芳進行「南北議和」。但內藤斷言「這也是徒勞無益的」,因為袁世凱儘管大權在握,「但卻不是清政府的最高統治者」,就算和議促成,「又有何效力可言呢」?
預見中國南北必將統一
當時又有人主張「南北分治」,內藤直斥是「無稽之談」,更批評主張「南北分治」的人「不懂中國歷史」,他指出,北方和南方的經濟規模根本不可同日而語,「北京的糧食、經濟都仰賴南方的支持。這種情況始於元朝,明清兩代依然如故」。果然,中國政府日後的領導人,不管是袁世凱、孫中山、蔣介石、毛澤東,都沒有一個同意「南北分治」的。內藤在1911年的結論是「中國應該統一」,不管是「清政府復興」、「袁世凱以騙竊之術」,還是「革命軍成立共和政府統一中國」,「中國終將合而為一」,「哪怕拱手相送,日本最好也別接手」,否則便是「自討苦吃」。可惜,1931年日本還是發動了「九一八事變」,中日之間長達14年的苦難日子終於揭開了序幕。
從內藤湖南對中國歷史走向的洞見,誰說讀史無用呢?
新書介紹
書名:《清史九講》
作者:內藤湖南
譯者:武瓊
出版商:香港中和出版有限公司
出版日期:2020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