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營學校紀律鬆馳
與香港的情況比較,英國人似乎特別重視教育。教育消息經常是電台及報紙的話題(我看電視不多,不知情況怎樣)。和英國人閒談,很自然的,話題亦會扯上子女的教育。老師經常投訴學生素質每況愈下。一位在布理斯托教育局當官的朋友告訴我,布市的官校差不多是全英國最差的,學生難教,特別多非白人學生;上課時,有些學生不知為何會躲在桌子下,有些更會爬出窗外(沒錯,真是爬出!皆因布市的校舍設計,多是平房,鮮有高樓),在草地玩捉迷藏,鬧哄哄的,活像遊樂場。有些官立小學不設時間表,只是籠統分為小息前是語文課、小息後是數學課,午飯後是其他,包括歷史、科學、體育、遊戲、音樂、藝術等。家課,據他說更是接近零,皆因做家課時間教育局是有規定的,每天約為20至30分鐘。這位為官朋友的說法雖然只代表部分官校的情況,但他日常的工作是經常下區探訪學校,所以他的說法也應有一定根據吧。至於英國其他地區的官校是否這樣?我就不得而知了。
私立學校課程豐富
私立學校的情況卻截然不同。所謂「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因為愚蠢的關係,弄不懂 student visa 與 dependent visa 的分別,使到小兒不能報讀官校,只好入讀私立學校。若照這位朋友的看法,真是錯有錯着了。
私校自然要交學費,而且學費絕不便宜,但卻可體會西方教育精粹之處。
小兒讀的是「銀山」小學(Silverhill School 這名字意頭真好,可能是學費太貴,銀紙堆積如山吧!一笑。)。學生不到200人,校園面積卻有10英畝。10英畝有多大?1英畝為4047平方呎,10英畝即4萬多平方呎,是香港標準小學校舍的五、六倍!這只是指面積而言,非建築物也。「銀山小學」的「可用面積」不多(這個詞語,我想是香港獨有),大部分也是供活動的草地。主要建築物是「古董」,是英國的 List II 文物。我曾問校長,即是有多久?校長也說不準,他估計約是百多年。
小兒很喜歡上學。在香港時,他也很愛上學;但每逢默書、測驗、考試總有一定的壓力。這裏有沒有壓力?當然有。擔心下雨,不能在草地玩 rugby、dodge ball、football、netball、lacrosse 啊!學校課程遠較香港豐富,語文科也有三門課:除英語外,還有法語及拉丁語。小兒因英文基礎不穩,所以部分法語及拉丁語課時,要上英語加強課。數學也是重要科目,每天也有課。其餘還有科學、ICT、歷史、地理、藝術、音樂、戲劇、宗教教育等。至於體育課則一分為三:一般的體育課、游泳課及 Games Day。香港小學的課程則以中英數為主。一周若以40至45節計算,中英數已佔了60%的課時了。
香港學生排名勝英國
課程多樣化,孰好?孰壞?實難一概而論。若以市場化作標準,英國的小學及初中教育明顯不如香港。市場化其中一個特點是品質檢定,即對產出的產品作出檢定。千禧年開始,國際排名榜(league table)愈演愈烈。起初的排名榜只限於大學,整體的也有、以科目為本的也有,其後蔓延至中學、以至小學。可謂「古已有之、於今為烈」。香港的排行榜只在近幾年才有,而且只限於大學。至於家長心目中的中小學排名則作不得準也。比較各國(及地區)中小學生產出的排行榜不多,與英國及香港有關,而又較為港人熟悉的,有兩個。第一個是學生能力國際評估計劃(Programme for International Student Assessment,PISA)。PISA 是由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所策劃(順帶一提,聯合國有不少教育項目均是由這個「經濟」組織負責,教育已淪為經濟項目了,能不掩卷而歎?),目的是評估15歲(約中三)學生在應用科學、數學及與閱讀的能力。是時,PISA 已發展至第三期,全球共有57個國家/地區參加(最新2012年第五期,數目已增至70個國家或地區),香港及英國均有參加。香港學童的表現,無論是應用科學、數學及與閱讀三方面均名列前矛,排名遠較英國為高。
這裏有一個笑話。PISA 的結果我也有和小兒分析。原意是對他多作勉勵,需莊敬自強。誰料這小子竟回校耀武揚威,向老師大肆宣揚。他的數學老師不單對PISA無所認識,還向小兒說她不相信香港學生的表現會較英國學童佳,還叫他拿出證據來。唉!真可笑,大英帝國的帝國主義、白人的優越身份,好像又借屍還魂了。
另一個報告策劃組織是美國,是有關第四班學生(即香港小四)閱讀能力的研究。這個名為「全球學生閱讀能力進展研究」(Progress in International Reading Literacy Study,PIRLS)的報告,是年共有45個參與地區。香港學生的表現亦是大大拋離英國。
港英教育各走極端
這兩個報告,千萬不可只解讀排名,否則只會陷入市場主義的窠臼。有興趣的讀者可自行在網上瀏覽,這裏我就再不贅述了。回歸我先前的問題:課程多樣化,是好?是壞?我的意見是總體來說是好的。我初步的感覺是香港與英國的小學以致初中教育各走極端。香港的應試教育實在叫學生太沉重了。小兒赴英前,就讀於天水圍(悲情城市?又是傳媒闖的禍!)一所普通的屋邨小學。這裏「普通」的涵義是與「名校」相對而言。「名校」之所以為「名校」,其中一項特色是家課特多,每天三、四小時是等閒事。一所新界的普通小學,校長是一位正常、有理想的教育工作者(這位校長與我稔熟,所以我可這樣評論);加上小兒的基礎不差(絕不是老鼠跌落天秤,而是一位專業教育工作者的評述。他是誰?小弟也!),每天也要做家課(包括溫默書等)1至2小時。20多年前,我曾於一所著名小學工作,有一天連續批改18疊作業的情境,仍歷歷在目。
英國過分自由的教育卻又是另一個極端。除了少家課,測驗、評估也是全無壓力的。測驗可隨時進行,令你不能預備,對學生來說,多好啊!還記得第一年9月初,某一天,小兒發現了一個大秘密。他對我說原來家課做不完可以不做啊!他說老師說家課做20至30分鐘,做不完可不做!又在某一天,他放學對我說老師說Assessment 做不好可以再做,有一個星期時間在堂上慢慢做。他說他第一天已做完了,而他的同學卻做足一個星期。於是整個星期的英文課唯有看看書、畫畫圖畫。每逢接近學期或半學期尾聲(英國一年有三學期,學期之間又有半學期),我都問兒子課程完成沒有。兒子每次的答案都是一樣:早就完成了!真奇怪,為何授課速度可以這樣快!
漸漸我明白了,一則英國小學的課程原來只是一些宏觀的原則,不像香港,課程像金剛箍,每一步都受監管;再則教得不快不行啊!若不能早一星期完成,學生可能跑光了。不是說笑,以一個學期為例吧。是年小兒班上共有16位同學。該學期在3月28日完結,有一位同學在3月中,已請了假舉家外遊了。放假那星期又有兩位提早請假,加上一位體育課上弄傷了腳,一位轉讀他校,若到最後一天才把課程完成,還了得!重自由、甚至放任的教育似乎為英國社會帶來了不少危機。留英時,報章經常報導青少年涉犯嚴重罪案,乃至殺人事件,十多歲孩童犯下滔天大罪,成因自然非常複雜,但其放由式的教育我想應是其中一個根源。
教育問題真是一大籮,說了老半天,好像只是剛開始,還是就此擱筆吧。
(封面圖片:Flickr/Creative Commons/Fernando Mafr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