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我1969年剛剛來德國不久,為了懷念故鄉,千省萬省,一年多後,專門買了一個超短波能收聽國內新聞的半導體收音機。起初聽到的幾乎就是「中國文化大革命正在如火如荼進行、國內形勢一片大好」的套話,但畢竟是來自祖國的聲音,感到還親切。可是到了1971年,驟然傳來可怖的消息:毛主席最親密戰友林彪叛逃,機墜蒙古。這還了得,可別發生內戰啊。接着收音機又傳來「毛主席萬歲萬歲萬萬歲」的呼喊聲。從此,我再也沒興趣打開「中央人民廣播電台」。這樣瘋狂的個人崇拜,連我都難以接受,何況洋人?在歐洲人的眼裏,中國是多麽的不可思議了。
認識他們也是緣分
當時,在漢堡,中國飯店只有很少幾家,市場上,中國蔬菜的品種少得可憐,連醬醋薑蔥都買不到。如有,也是從荷蘭阿姆斯特丹轉運來的。70年代中旬,有位在德做生意的上海人林聖和先生把我帶到一家華人飯店去用餐,香港來的好客大廚師鄺世雄師傅,為人友善,聽我會說幾句廣東話,特別高興,當即把他在飯店打工的年輕侄子鄺偉森和侄媳陳偉賢介紹給我。
說來也是緣份,我和他們認識以後,感到特別親切。鄺偉森喜歡文學,好讀書,寫一筆好書法。我們一見如故,就叫他阿鄺;而他的妻子,我私下把她笑稱為阿鄺嫂,她的相貌比阿慶嫂溫柔秀麗百倍,為人厚道,服務顧客和藹可親,人人都很喜愛她。自從1978年鄧小平提出改革開放以後,漢堡的中國飯店如雨後春筍,開了一二百家,這對年輕的鄺氏夫婦,也進入競爭行列,於1981年在火車總站承辦了在1964年開業的《中國酒家》,我當然是他們接手經營後的第一個顧客。不斷地觀察他們的飯店的發展,算是個歷史見證人吧!
處處受到刁難
諸位讀者,在德國開辦一個餐廳,談何容易。尤其是作為一個中國人,當時並不太受歡迎,來到異鄉,人生路不熟,德語說不通,不了解德國的清規戒律,被一些高傲、不友善的德國鄰居和顧客種種挑剔,你又不得不忍氣吞聲。 阿鄺曾經訴苦說:「那時候,一些德國人對待外國人、尤其是對亞洲人非常苛刻,我們不時地要受到一些德國政府部門的刁難,就連身邊的德國鄰居也要常常給我們中國人臉色看。我們的餐館周圍都是德國人經營的賓館和飯店,他們對我們中國人經營的飯店總是投以歧視的眼光,一有事情就往中餐館潑髒水。我剛接手飯店就遇到了兩件棘手的事情:有一次環保部門進行衛生檢查時在我們這條街上發現了老鼠,說是從我們的餐館跑出來的,逼我們交了罰金。 還有一次,隔壁賓館的經理向我責難餐館的油煙太大,影響了他們的生意。」等等諸如此類的事情時刻給我警醒:中國人在海外謀生不易,在面對困難和問題時,要多動腦筋,據理力爭,以維護自己的尊嚴。
埋頭苦幹,廣結善緣
在漢堡能吃上正宗的粵菜和廣東小吃太不容易了。阿鄺的《中國酒家》不像一些不是專業出身的人開的店,我曾帶過港粵來的美食專家朋友來他們的酒家,個個讚不絕口,而且,他們的品質經久不衰。再加上阿鄺嫂,四季如一,始終注意堂倌的服務品質,從不懈怠。而且他們始終和飯店的員工保持友好的關係。阿鄺對我說:「在我加強治理餐館衛生的同時,我還特別注重提高餐館的餐飲和服務品質,要求員工們不能因為經常光顧餐館的顧客多是西方人而隨意胡弄,要在每一道菜肴和每一項服務上都力求做到精益求精,不能壞了我們的聲譽,還鼓勵廚師們開發新的菜肴。雖然經營成本提高了,可餐館的客人也增加了很多。」
他說得一點也不錯,我們多次組織中國文化界人士和藝術家門來漢堡演講、演出、開畫展,我就把他們請到鄺氏《中國酒家》來用餐。如文學家王蒙、莫言,鋼琴家郎朗、牛牛,藝術家黃永玉、陳家泠,歌唱家付笛聲、任靜,相聲演員鞏漢林、金珠來漢堡,我們都安排他們在阿鄺的《中國酒家》用餐。阿鄺夫婦特別引以自豪的是,中國藝術界的泰斗劉海粟老先生在他94歲高齡、客居漢堡時,也多次光臨他們的餐館,並留下了墨寶「味珍」二字。正因為他們用心在廚藝上下功夫,名聲遠揚,鄺偉森被選為世界中國烹飪聯合會的常務理事,並參加了三屆中國烹飪世界大賽的評委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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