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雪山的呼喚──回憶之中的滑雪樂

聖誕節快要到來，商廈的外牆掛上燈飾，驅車奔馳在夜色中的東區走廊，望眼維港兩岸，濃濃的節日氣氛迎面撲來。一想起聖誕鐘聲，我就不自禁的聯想起那雪山上的皚皚白雪，沁入心脾的清新空氣，以及飛馳在雪山上那自由自在的感覺。用女兒的話說，那是雪山在呼喚我們。

人類的飛翔欲望

人類總有飛翔的欲望，很多人都有夢中飛翔的體驗，興許人類的潛意識裏總想擺脫肉體的拘束，及現實上的種種羈絆。我們的古人常有這類幻想，例如莊子《逍遙遊》中那「乘雲氣，禦飛龍，而游乎四海之外」的射姑仙人；大詩人李白幻想自己遇到仙人，然後「邀我登雲台，高揖衛叔卿。恍恍與之去，駕鴻淩紫冥」。不過當他夢醒之際，往往覺得失落惘然，有「惟覺時之枕席，失向來之煙霞」之感；近代武俠小説中的輕功受到萬千讀者的青睞，也是歸因想飛的心理渴望。

滑雪之樂樂如何

現實中，滑雪運動的感覺最接近飛翔，有自由自在的體驗，比起其他極限運動，也安全得多。時至今日，滑雪已是相當普及的休閒運動，端看閣下有否興趣和假期。其實1月到3月才是滑雪最佳檔期，酒店實惠，雪質也佳，故此歷次冬季奧運會均在1或2月舉辦。但為了遷就孩子假期，我們多在聖誕滑雪，此時全球的滑雪場酒店都相當昂貴，房源緊張，如果早大半年預定，則便宜得多。

日本和韓國向來是港人常去的滑雪勝地，據説因緯度之故，日本的雪比起韓國更加粉狀，更適合滑雪。我也是偏喜日本，除了雪質外，日本的食物更適合港人，況且還有溫泉，是滑雪後鬆弛身心的好去處。通常深夜和清晨兩個時段人最少，萬籟俱寂，外面是皚皚白雪，身子浸入暖洋洋的溫泉裏，毛孔敞開，疲勞盡消，再喝上一杯清酒，仰望群山美景，真是天下第一享受。

滑雪這個玩意，年紀愈小愈容易上手，年紀愈大，身子愈高，就愈難把握平衡，很容易摔個四腳朝天，初級雪道上人仰馬翻的狀況時有發生，真要小心。相比起歐美，亞洲的雪道設計比較貼心，旁邊往往安有防撞欄或指示牌。歐美雪場由於地方佔地極廣，有的還橫跨兩個國家，延綿數百公里，很少保護措施，有時滑雪道和崖壁陡坡就是一步之遙，有點「牙煙」。但似乎也沒多少意外發生，也許這樣才能養成更加謹慎和自負盈虧的滑雪態度。

帶着孩子去滑雪

想要滑雪，最好幾個家庭一起去，既是熱鬧，也有個照應。但是要找這樣的遊伴家庭並不容易，條件有二，一是喜歡滑，二是程度接近，要不然只能分道揚鑣，各自玩耍。有了不同家庭結伴，固然熱鬧好玩，但最令人頭疼的，就是如何看着孩子。什麽叫「甩繩馬騮」，在雪場上很容易找到。出發前如何吩咐，一下了雪道，孩子們的短期記憶就隨着雪花紛飛而飄上九霄之外。

女兒和友伴們常常進行比賽，可就苦了我這類滑雪場上的直升機家長。最大的難處就是你在後面追，叫他們慢一點，不要分散，但如此卻激起了她們的競爭鬥志，繼而加快速度。要追上任何一個並不困難，但是另一個呢？韓愈的《醉翁亭記》裏有「前者呼，後者應，傴僂提攜，往來而不絕者，滁人遊也」，我這可是「前者飛，後者呼，徒嘆奈何，雪山捉小屁孩也。」

這可真的不是説笑。孩子們的滑雪技術其實很不錯，但是雪山上分叉路甚多，一不留神就會滑去另一條雪道，要找到真不容易。另外就是大樹下那看不到的雪坑，如果一不小心滑了過去，就有可能陷了進去。

幾年下來，我也練就「雪地捉馬騮」的本領，孩子也愈趨合作，但偶爾還是有錯過的情況。有一次在加拿大Whistler滑雪場，女兒轉了個彎，就不見了人影。我急忙帶着其他孩子往山腳尋找，找了好一會都找不到。該滑雪場有兩個落腳點，我們就去了另一個山腳，最後發現她竟已躺在雪地上呼呼睡去，原來等了太久，周公到訪，大夢西遊去也。

雪山上的點點滴滴

作為現代家長實在不容易，身兼數職，既要照顧孩子，還要一邊滑雪一邊照相錄影，但在孝感動天的志業之下，我也樂在其中，前提是千萬別跌倒。平地跌倒起來較易，斜坡則辛苦得多，要知道滑雪靴頗為沉重笨拙，跌倒了站起來也甚為吃力，還要去撿那飛到遠處的滑雪杖，或者不斷向下滑的滑雪板，如果專業相機掉進雪地，那真是狼狽不堪，相當濕滯。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斷提高自己的滑雪技術。雪山上基本上是自負盈虧，人的潛能真是迫出來的，而最重要的推動力，還是來自孩子。

同行家長W是外科仁醫，溫文爾雅的外表後面，藏着驚人的精力和意志力。有一次電台廣播山上有風暴，建議大家待風暴過後再上山。我已經滑了近一個星期，覺得不上也罷。此時W想也沒想，提議可以上山，因為過了風暴區，上面的景色更加美好。風暴？小兒科也。我當時一愣，但眼看他們一家孩子最小的才5歲多，父母也有如此勇氣，我等豈可甘於人後。於是就一班人浩浩蕩蕩上山去也，頗有「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氣概。

經過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風雪，來到山頂，景色無比壯觀，真是「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Whistler滑雪場的最高處為七重天（7^th Heaven），到此真有毗鄰天堂之感覺，俯瞰銀白色的世界，令人驚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物者之奧妙無窮，更令我體會到要想達到非同一般的成功，就需要非同一般的個性和毅力，上帝還是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