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建立區域總部的知與行

2023年香港特區政府的《施政報告》於2023年10月25日由李家超特首進行了宣讀。據説事後，香港和各方對這次的《施政報告》「好評如潮」。很明顯李家超特首和團隊聼取了不少民意，並將民意的輸入作爲本次報告的内容。

此次《施政報告》所涵蓋的範圍相當廣闊，從房屋/土地、產業、科技、教育、生育、民生等各方面都有照顧到。個人認爲，與以往的《施政報告》作比較，這次的《施政報告》更具規劃性，特別是「北部都會區」的規劃。

創科或大灣區非跨國公司考慮重點

在我的工作中，我經常與國際上來自不同方面的人接觸和溝通，特別是跨國企業的管理層、學術界、某些「智庫」和非盈利性機構。不少香港人，包括特區政府和許多「精英」們一直認爲香港（和大灣區）在國際上非常重要，香港和大灣區所做的每一件事在國際上都備受關注。

當然，這種感覺不是完全不對的，香港是全球最重要的金融中心之一，這是毋庸置疑的，但除此之外，其他國際人士對香港還有什麽其他觀感？

在這次的《施政報告》發表之後，以我的「非正式統計」，國際人士普遍對「大灣區」和「一國兩制」仍不太了解（一部分甚至不感興趣）。他們一般只是將香港看成金融中心而已，對香港在其他方面（如科技、創新、「再工業化」）都不太清楚。

對於大型跨國企業來說，他們的投資重點依然是中國內地。對他們來說，中國已經不僅是龐大的市場和供應鏈中心，更是日益重要的創新樞紐。而在全球快速的大變局中，大型跨國企業在關心的是在未來世界中，中國扮演的角色將會如何改變，它對世界其他地方（特別是全球南方國家）的影響。跨國企業正在進行這些方面相關的部署，香港與大灣區往往並不在他們的戰略議程上。

跨企區域總部對香港的重要性

在這樣的前提下，這次李特首所提出的「總部經濟」特別受到不少人的注意，包括我自己。事實上，在今年9月29日，我在《灼見名家》專欄中已經發表了一篇名為《跨國公司區域總部對香港的重要性》的文章。在該文中，我已經對跨國公司在香港建立區域總部的重要性闡述了我的意見。

李特首所提的「區域經濟」是好的想法，但就像香港人一般的思考方式一樣，「我哋話做，人哋就會嚟㗎喇」（”We ask and they will come”）。可惜沒有更具體的思考和執行方法，許多事情最終都會不疾而終，或沒有達到原來預期的效果。香港特區政府有沒有思考過為什麼跨國公司要在香港建立他們的區域總部？而區域總部對香港最重要的作用是什麼？（首先說明，我現在討論的是跨國公司在香港建立區域總部的問題。特首所談的是包括跨國公司和內地企業。這兩者在本質上是不一樣的。在這篇文章中，我只討論跨國公司那方面。而我這裏指的跨國公司是「非金融」或「生產性」的跨國公司，並非從事金融服務的跨國公司。不少跨國金融公司已經在香港建立他們的地區總部，但面對地區性競爭，特區政府依然需要爭取他們來港，或加大他們在港的參與。爭取生產性行業的跨國企業來港建立區域總部更是重點。）

普遍的香港人，包括官員們，一般的想法會是：企業來香港建立區域總部，香港就可以有更多的稅收，有更多就業和有更多公司來租寫字樓等等。當然這些考慮都是對的，但卻未能掌握到重點，計劃的「顆粒度」不夠。

跨國企業的區域總部最重要的貢獻將會是提供高質量的工作，其中尤其是兩方面：第一是跨地域、跨文化的領導力；第二是戰略規劃能力。可以說，這兩種能力今天在香港是非常短缺的，而恰恰在面臨「百年未見之大變局」的時候，這兩種能力卻是香港最需要的。

跨國企業缺乏誘因來港設區域總部

但為什麼跨國公司會願意來香港建立區域總部呢？事實上，在過去20年間，不少跨國公司在不少香港和外國人認為「做生意好難和風險很大」的中國內地建立了他們的區域總部，特別在上海、北京等主要城市。

為什麼？

因為中國是跨國公司的市場和供應鏈所在，亦是逐漸成為最前沿創新思想的泉源。跨國公司一般都擁有戰略規劃部門，他們的職責是為企業進行前瞻性的部署和規劃。這種規劃能力必須建立於對市場的深刻理解和對戰略分析的能力和工具的高度掌握。

跨國公司為他們的管理層提供了跨地域和跨文化的工作環境，讓管理層在考慮問題時可以考慮更多的不同維度。這些能力在日益複雜和多變的大變局中更加需要。在這方面，香港是稀缺的。

價值鏈和集群供應至為關鍵

在業務上，區域總部可以帶動企業相關的價值鏈（產業鏈）。對生產性企業而言，價值鏈/產業鏈會再帶動供應鏈所需的供應集群，而透過這些集群，為當地創造大量的就業機會。

那香港具有這些條件嗎？是不是喊一句「搶企業」，企業就會自動找上門呢？

區域經濟對香港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但跨國公司在香港無法像在上海或北京一般建立對內地以及全球市場的理解。假如這些方面不能解決，跨國公司將缺乏來港建立區域總部的理由。

那香港怎樣才可以吸引跨國公司的區域總部呢？

首先，當然是一些基礎設施的建設，特別在「數據」方面，香港與內地必須建立某種數據流通的機制，當然還有資金、投資等方面。但這些措施就算建立了也只會是必要的，但不會是充分的。關鍵在於香港人有沒有對中國內地有足夠的了解，和香港作為一個地方能否提供對中國內地的足夠的戰略意識？

我認為，這兩方面上，今天的香港是不具備足夠條件的。我建議香港特區政府在下一步工作時，縝密地思考香港在這方面如何創造戰略上需要的必要的條件。

謝祖墀

Dr. Edward Tse，高風管理諮詢公司的創始人兼CEO，香港中文大學商學院客席教授、長江商學院管理實踐教授、香港大學中國商業學院董事、顧問委員會委員暨客席教授，以及一些大型中國企業和國際投資基金的獨立董事。曾任職麥肯錫公司的美國舊金山辦事處，之後他於1990年初回到大中華區。謝博士是中國管理諮詢行業最早的從業領軍人物之一，曾經擔任波士頓諮詢公司（Boston Consulting Group）中國區總裁和博斯諮詢公司（Booz & Company）（前稱Booz Allen Hamilton，博思艾倫諮詢公司）大中華區董事長、總裁。為包括國內外的數百家企業提供過諮詢服務，涉及在華商業的各個層面，以及中國在世界的角色。他曾為世界銀行、亞洲開發銀行等國際金融機構以及中國政府不同層次的機構提供過戰略、國有企業改革和中國企業走出國門的建議。他已撰寫數百篇文章以及6本書籍，其中包括《中國戰略》（The China Strategy，2010年）、《創業家精神》（China's Disruptors，2015年）和《變局思維》（2022年）。麻省理工學院土木工程學士、碩士；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工程博士、M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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