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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隱毒二浪 潯陽橋淪落人

油畫名作〈潯陽遺韻〉,是上海旅美油畫家陳逸飛(1946—2005)代表作,以白居易〈琵琶記〉為題材,1991年在香港太古佳士得拍賣成功(137萬港元)。(網絡圖片)

唐代詩人白居易(772—846)的〈琵琶行〉,道盡人生坷坎的悲情;從「潯陽江頭夜送客」,到「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令人感受到琶琶女「似訴平生不得意」的憂傷。

讓年輪從白居易任潯陽郡(江州)司馬的816年,伸延到1200年後的當今2020年,潯陽橋頭(九江長江大橋)有鄂贛兩省居民衝突的場景。這是武漢肺炎(2019冠狀病毒疾病,COVID-19)肆虐下,跨省復工與守橋防範隱形病毒二浪之爭,折射各省防範二浪「形勢嚴峻」(註1)。

就瘟疫對生命威脅而言,爭執的兩方都是「天涯淪落人」,但都沒有「相逢何必曾相識」的灑脫。這種寸步不讓的搏鬥,折射瘟疫折騰之難以承受。

武漢市解封 綠碼有障礙

4月8日武漢市(省會市,15個副省級市之一)解封,上千萬武漢人不再受「123封城」之困;武漢市之外的湖北省地級市,則已有「325解封」之舉。

解封是基於「清零」:「基本完成」對確診者的收治,上報的新增病例為零。「清零」是抗疫第一階段完結的標誌;抗疫轉入第二階段:防範和截查境外入境的患者,隔離、檢測無症狀感染者(隱形帶病毒者)。

湖北「325解封」和武漢「48解封」後,已治癒或無症狀者獲健康條碼中的綠碼,可跨省行走;車輛憑綠碼可行駛省道、國道「通行無阻」。

在「全國一盤棋」之下,持湖北和武漢的綠碼者本可去北京、上海等地復工或旅遊。但是,各地有防疫「屬地管理」的權力,為了防範輸入型病例、隱形病毒爆發,衍生「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的「靈活性」,各地出台「限令」,綠碼實被限制或白條化(無效)。

九江長江大橋發生「潯陽衝突」。(電視新聞截圖)

清零不算數 再強制隔離

許多省規定,境外客強制隔離14天、接受核酸檢測。

有綠碼的湖北人,往往仍難以跨越外省,受制於14天隔離令。山東省的通告,特別強調「所有入境來魯人員……一律百分百實行集中隔離」(註2)。

回北京復工,須經過申請、審批程序。據4月8日新京報消息,北京市決定:「離(武)漢返京工作,實行全流程閉環式管理」,離漢前和進京後須「雙重核酸檢測」(註3),湖北綠碼實際並不暢通。

海南省4日的通告,稱所有入境者集中隔離14天,「全程封閉管理,採取一人一戶的封閉式隔離措施,……住所貼上封條標誌,安排人員24小時專職看守」(註4)。

海南省「集中隔離」通知(2020年4月)。(網絡圖片)

天涯淪落人 不打不相識

這是變相的二次封城,不同的是這次是小規模、有針對性(主要是無症狀者),湖北人進城復工的困難並未完全消除。第一黨報發表的「時評」稱:「湖北是勞務輸出大省,……為他們破除返崗就業隱性壁壘,……在湖北最艱難的時期搭把手、拉一把」。

湖北人陷於進退兩難、生存空間險惡的困境,大有「天涯淪落人」之嘆。

也有部分湖北人聯群結隊,試圖衝破跨越外省的障礙。3月27日,由湖北黃岡市黃梅縣(與江西九江市隔一條長江)出發的復工汽車大隊,衝入九江市潯陽區的跨省大橋(九江長江大橋),要求贛方放行入江西或轉福建復工,贛方擺出武警陣拒絕,引發雙方的衝突。後經兩省協調並上報國務院,以「維穩」機制擺平,雙方互認綠碼(湖北健康碼和贛通碼),讓長江大橋暢通(註5)。

在其他省的邊境、關卡,也有類似的小規模糾紛或衝突。

憂數字造假 實施土政策

復工的障礙、潯陽橋頭衝突的發生,關乎三大因素。

首先,是對「清零」的懷疑。各省、市對無新增病例、收治患者「清零」和「階段性勝利」,有不同程度的質疑。

「318復工令」(最高指示)下達後,各地突然大大減少確診數、新增數,完成「清零」任務的卻大幅增加。這種突然而來的「大好形勢」,反而令許多省、市對重災區湖北和武漢的戒心更大;因有戒心實施本地的「土政策」。

北京《新京報》透露:「有些地方給湖北籍員工返崗設置阻礙,早有苗頭」;「不少地方對離鄂返城人員的『心結』並未打開,花式『阻鄂』現象仍時有發生」(註6)。

它呼籲:「各地防疫基層部門也應拋開成見,避免本位主義,杜絕機械、簡單、粗暴的工作方式,及時轉換行政思維」。

眼前的事實是:有些地級市、縣在解封後,又發現「形勢依然嚴峻」而恢復封城(如河南省平頂山市郟縣)。

數字大摻水 GDP帶血

GDP注水、帶血GDP、數字湊政績、數字出官,是長期存在的「官場現象」。

現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政協主席、權力雲端第四號人物汪洋,在2009年任廣東省委書記時說:

「我們有的GDP數字很好看,但並不是增加了社會財富,是浪費了社會財富。比如講,建大橋,這是GDP,讓大橋塌了、拆了又是GDP,再建一次大橋還是GDP,這樣幹了三次GDP,浪費了大量的社會財富,但是真正形成的財富就那一筆。」

他又說:

「不講質量的發展,污染了空氣、污染了水源,污染的時候創造了GDP,然後治理污染又創造了GDP,但是社會財富還是那麼一筆。」

在造假「習為常」的政治生態下,地方幹部都有「數字遊戲」的經驗。不少省、市不信「清零」的報喜,排拒湖北人入城也就不足為奇。

施屬地管理 問下不問上

另一不可忽略的因素,是問下不問上的「屬地管理」問責制(上層把責任推給地方或民眾),衍生地方幹部對來自重災區者的警戒和設限,怕隱形病毒爆發更大的第二浪,要承擔「屬地管理」的問責。

隱形病毒第二輪擴大傳播的危機,也是各地關注的因素。隨着武漢肺炎在全球傳開,又從各國「逆回」,形成瘟疫惡性循環的「苗頭」;本地(土)的「陰轉陽」、治好後「返陽」的病例也增多。

俄羅斯自稱病例甚低。但5日從海參崴、雙城子西北側的綏芬河口岸,傳入中國東北境內20宗病例。其他口岸也有輸入型病例。

本地無症狀感染者的潛伏、輸入病例的增加,加重了防範、攔截的壓力。

武漢的《長江日報》稱:「武漢城門打開,並不意味着所有的警報解除……不能等同於整座城市開放小區封控管理」(註7)。

註釋:

註1:〈北京砸鍋賣鐵 香港應對偏弱〉

註2:http://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6755730

註3:http://www.bjnews.com.cn/news/2020/04/08/714188.html

註4:http://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6839780

註5:九江和黃岡黃梅發布九江長江大橋一橋安全有序通行的公告

註6:新京報網2020.3.26,19:51。

註7:長江日報2020.4.6,3版。

本文原題〈面對隱毒二浪 火併潯陽橋頭〉,原載信報〈思維漫步〉專欄,作者修改、補充後,授權本網站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