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生們喜歡午飯後提早來到圖書館,趁午息圖書館開館值班之前的空檔,聚在一起「談心」。她們常常催促我要快點把飯吃完,可以一起聊天。我對她們說:這會對我造成壓力的,畢竟,午餐時間匆匆半小時。每次面對孩子們誠摯的邀請,聽到她們聊的笑話,有趣或不一定有趣,但充滿童真的瑣事,甚至是課室八卦……她們總愛說:「老師,你知不知道啊……」如此逼不及待地和我分享他們的生活,看到孩子們無比興奮的神情,我都覺得值得少吃兩口飯來聽聽。
農曆年假前,某天的午後,小女生們又聚在圖書館,嘰嘰喳喳地開她們的「值崗前會」。突然,棉花糖女孩説:「怎麼圖書館門外有一股果凍的香味?」果凍?同學們紛紛起哄,說她午餐沒吃飽、說她怎麼又餓了、說她太饞嘴。結果,一位平時比較安靜的女生也說:「我也聞到,不過,我覺得那是橡皮糖……」
怪了!我說,不就只有三棵桂花樹吧!
書海世界,無所不包
大家一起出去尋根究底。原來,桂花開了,花枝滿椏的,一樹的小黃花,淡淡輕輕甜甜香香,開在我們的圖書館門囗迎賓。
學校圖書館外有一個小園圃,依時節栽種不同的植物。同學們當小園丁,每星期在課內綜合活動時間,跟隨老師料理農作物,小孩們捲起袖子幹活,卻是有板有眼。9月,學年開始,薄荷就開花了。到天氣開始涼了,孩子們幫忙種植番茄和南瓜。暑假要來了,孩子們正樂得很,這時候,向日葵也盛開了,那活潑的模樣,一朵朵同一方向,素面朝天,笑容肆無忌憚。當微風吹過,我們走過小園圃,還會聞到菠蘿甜膩的香味,隱隱約約。
「原來這裏還有桂花!」那天,同學們聊起桂花來。「桂花糕怎麼做?」「館裏有本甜點食譜,借回家試試看。」她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突然,小女生們跟我出主意:何不抓住這個機會,介紹圖書館的館藏,通過圖書,讓其他同學認識園圃裏的農作物(主要是有什麼好吃的),同時展示小園丁們的收成?
咦,太棒了!這算不算是一個由孩子自發的自主學習小實驗呢?書海世界,無所不包,這次,門外的桂花香「自薦」成功,吸引住孩子的目光,可以準備讓她們把書翻開,追尋更多了!當時我想。
我一直認為校園閱讀推廣的工作,交給孩子來做是很有果效的。孩子們有自己的角度,卻每每能抓住其他孩子的興趣所在。孩子們之間可以互相感染,我尤其欣賞具領導才能的小孩,常常希望逮到機會讓他們一展身手。他們具有號召力,能點燃起其實孩子對閱讀的熱情。
這幾位小女孩都是學校圖書館領袖生,平日幫忙管理圖書館、整理館藏,最是熟悉有哪些圖書能用得上。我先讓她們自行在館內蒐集資料,孩子們很快就能從自然科學(植物學)書架上找來一些相關的書,又找到幾本可用的兒童科普雜誌,還真的找來了幾本精美的食譜。
孩子要完成這個小布展,自然得閱讀相關書籍,並有所消化,少則數本、多則十數本,配合資訊科技,在網上搜尋合適的資料,互補參照。然後,同學們討論篩選,選擇適用於小園圃介紹的內容,再用自己的文字(或圖畫)來表達。於是,一連幾天的課間時段,她們在圖書館開起了自發的「小園圃讀書會」。我樂於讓孩子們動手做,只負責在旁點撥,為她們解決技術上的問題。
活動籌備得差不多了,一切就緒,女孩們一臉期待,信心十足:等農曆年假過後,春天來到,通過這個小展覽,就可以為同學們導賞這滿園春色了!我當下也滿心期待:完成這次閱讀推廣任務,這些孩子就儼然園藝小專家的模樣了,這就是自主學習的力量啊!
閱讀教育的風格,也該如桂花的品格
回頭說說桂花。門外柔柔的暗香給了我們靈感,雖然幾乎是隨興的,但一個簡單的、由孩子自發的閱讀推廣活動就成形了。孩子們很有成功感,我也很滿足,突然想到:桂花小巧素淨,低調不張揚。也許,閱讀教育的風格,也該如桂花的品格──就是在你不曾注目的地方,也能以清香留住你的腳步,馥郁而彌久。
上課鐘聲響起,我送走孩子們,把門關上的一刻,門外的桂花就如此把我的腳步留住了。
「暗淡輕黃體性柔,情疏跡遠只香留。
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李清照《鷓鴣天·桂花》
我喜歡桂花內斂的美,情疏跡遠,馥香自芳。恬淡柔和,很合乎我的審美觀。
不過,南方的桂花大概神經質,不分季節,隨心所欲,隨時給你怒放一下。謝謝桂花,給我們的圖書館生活薰出了一室清雅爛漫;給孩子們送上拔萃翰林的吉祥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