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跡天地》(Nomadland)只看女主角法蘭絲麥杜曼一個。另一種女強人,不但有《廣告牌殺人事件》(Three Billboards Outside Ebbing, Missouri)的氣場,還有領䄂風範,而且可以好tough,如果她是副總統而不是賀錦麗,女性主義與美國的外交結合,對於拜登老弱的形象, 當會是進補的一支強心針。
浪遊無產階級帶來的反省
比起近40年前《非洲之旅》(Out of Africa)的梅麗史翠普(Meryl Streep)那種殖民主義的浪遊,背景是肯雅,而且有男友羅拔烈福(Robert Redford)陪同,地位是白人之上的養尊處優。半世紀之後,美國的女性身處全球化造就的貧窮的尖端,牛仔片的西部有了另一種詮釋,應該有強大的控訴力量。
但是,這群遊走在美國社會邊緣的旅行車浪人,對於貧窮似乎有一種近似西藏人對命運的接納和信仰,成為一群生活在沙漠礫岩與自然海岸的吉卜賽詩人。他們聚集一堂,講課、研討、交心,開發自己的人生哲學、確立自己的生活原則,幾乎與友人群體建成某種流動的人民公社。
每當麥杜曼飾演的女主角在天地間浪遊,在岩石和海洋之間,愛好自由的熱誠,令他們忘卻了華爾街、高科技、超級市場等跨國企業統治的城市。城市是資本主義罪惡的象徵,來到大自然天地,這伙新的浪遊無產階級,應該對社會公義和階級衝突有新的反省,但在電影裏卻沒有,只有靈魂的昇華。
跨國企業壓榨下的無產者
這伙遊牧的旅遊舊汽車蝸牛族,是全球化之下跨國企業亞馬遜壓榨之下的無產者。女主角原來與丈夫生活在一個小鎮,大部分居民都是當地石膏工廠的員工,這個小鎮有一家石膏工廠,聚集居民勞工,統稱公司鎮(company town),當公司壯大,人口有如英國工業革命時期利物浦和曼徹斯特一樣增加,但是當公司萎縮甚至關閉,失業人口增加,則這類公司鎮必面臨「廢鎮」。
遊牧人找到一家亞馬遜的包裝工廠。沒有固定的工作,只因應聖誕新年假期而做臨時工,因為假期前需要大量包裝人員,這也是為何在露營車上點亮燈、過完年,大家必須四散,重新找尋其他零工。
很明顯,這種剩餘的流動失業人口,有如太平洋幾個飄浮的塑膠廢料垃圾島。垃圾島破壞海洋生態,但是汽車的遊牧民族卻必須為生計奔波,而且想辦法把自己變成對天地間仍有貢獻的正常人。
編導將他們的困境蓄意浪漫化。美國人有美國人的傳統,法蘭絲麥杜曼當然不是中國的祥林嫂。但是電影看到一半,我期待她引臂一呼,與城市裏的黑命貴游擊隊聯絡,城鄉聯成一線。
只浪跡天地沒有用,應該與BLM在洛磯山下會師,成立一個革命根據地,最好在加州內華達邊境,自立為一個人民共和國。這才是積極進取的態度。
奧斯卡不痛不癢的糖衣
北京出生的女導演趙婷,應該有馬克思主義的記憶初心。中國恨趙導狐假虎威,仗着美國人撐腰而抹黑自己的祖國,在網絡展開批判,可以理解。但若大陸仍有夏衍、姚文元、周揚甚至戚本禹這般的精英,批判趙婷應該從電影對美國資本帝國的投降和小資產階級溫情主義入手,質問:面對資本財團這樣的壓迫,為什麼戲裏的人物只會唸莎士比亞商籟的第18首?這種小資產階級的呻吟,會不會連瞿秋白也不如?
趙婷似乎辜負了她原居國的文化。在這個意義之上,奧斯卡獎項雖然是針對城市街頭亞裔人士遭到種族襲擊下,一個帶有政治需要的決定,美國電影也一樣為政治服務,只是沒有其他國家那樣明顯。而且控訴的跨國企業,正是民主黨政府的幕後金主,未知是否因此而加了一層不痛不癢的糖衣。
原刊於CUP媒體,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