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的動向直接影響我們的安全福祉，是以爆發以來，相關新聞供應不斷，也受到各方熱切關注。不過，在滾滾疫症信息洪流中，可謂泥石俱下，有真確的新聞，也有不少虛假消息。這些虛假新聞有少量寄生在傳統大眾媒體內，但更多的是充斥於社交媒體。虛假新聞為了掩蓋虛構的內核，往往披上可信的外衣，使其更具欺騙性。它們像病毒一樣，堪稱為「資訊病毒」（infovirus），有傳染性，主要藉着群組傳播「人傳人」，間中也借助大眾媒體的放大作用，形成「資訊疫症」（infodemic）的現象。
為了對抗資訊疫症，世界多國都有事實核實組織（fact checker）之設。疫症發生之後，國際事實核實網絡（International Fact-Checking Network）眼見相關虛假新聞氾濫成災，乃連結世界60多個國家地區超過100個核實組織，成立冠狀病毒事實聯盟（The #CoronaVirusFacts Alliance），一起協作打擊資訊病毒。自今年1月成立以來，要求它們核實的項目直線上升，一時應接不暇，反映出虛假新聞來勢兇猛，及核實工作的艱辛。
謠傳的內容
冠狀病毒事實聯盟每隔幾天便在網上簡要報道核實的狀況及轉介具體的核實報告。我翻看了一下這些報告，也結合我在社交媒體的親身觀察，我發現世界各地的謠傳內容有一些是相同或是類近的，也有一些是原生獨特的。由於謠傳的速度及途徑不一，有時更需要翻譯，故此特定謠言流傳的時間並非一致。謠言的存活機會很大程度視乎群組的政治多元性及知識水平。遇到「同聲同氣」的群組，謠言存活的機會便會較高，這與群組迴音室效應同理。
關於新冠疫症謠言眾多，內容多樣：有關病毒的特性、病源、治理的；有關疫情進展的；也有有關責任誰屬的。有些謠言可單獨成項，也有一些是大謠言中的一個小環節。我在這裏只能舉一些印象較深的說明一下：
．治理方面，曾有謠傳說飲醋、洋葱湯、雙氧水、鹽水，吃類固醇，都是有效防疫治病的方法。也有謠傳說病毒不會攻擊皮膚偏黑的人種或有某種宗教信仰的人。正當中國疫情「如火如荼」之時，有謠言說中國準備消滅2萬個確診者，又或說按照衛星照片顯示，武漢因火化太多屍體而使二氧化硫積聚上空。這些都是子虛烏有的事。二氧化硫積聚一說由台灣事實核實中心查證，發現衛星照片是有人利用天氣預報圖片改造而成。
．關於疫情方面，不少人大概都有看過英女皇、教宗也確診的謠傳，也看過「美國」超級市場被搶掠一空的錄像。這個錄像疑點甚多，只要我們Google一下，就發現那是墨西哥幾年前發生的事情，與美國疫情沒有丁點兒關係。最令人驚訝的是，居然有人互傳「病毒並不存在」（There is no virus）的謠言，在面書竟有超過8000人「分享」。
．病毒源自何方？這是謠傳的一個重點。病發初期，我們大概都看過一個女人喝蝙蝠湯的錄像。經過核實，錄像拍攝的地點是帛琉，時間為2016年。其後，經過多重周轉，有傳言說病源是因中國的實驗室漏出病毒所致，而有關研究人員便是零號病人；更多的說法是美軍參加武漢世界軍人運動會時播毒或投毒，其中一個美軍才是零號病人。後面一說，連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趙立堅也在Twitter上加一把嘴，要求美國交代有關詳情云云。這要待武漢醫院主管公開說明美軍患的只是瘧疾，及至中國駐美大使崔天凱指摘有關說法「瘋狂」，事情才暫告一段落。關於病源的問題是一個牽涉責任誰負的大型陰謀論述，所謂零號病人只是其中一環而已。
謠言應可止於智者
虛假新聞古已有之，只是於今尤烈，這跟傳播數碼化有很大關係，因有了數碼技術，什麼斷章取義、移花接木、魚目混珠、真假混雜、張冠李戴等作假手法，無論是文字的，甚或是照片錄像的，都不難做到。也因為數碼技術的發展，發放的渠道大量增加，可發放於舉手之間。加上身份的隱蔽性強，被人發現的風險也很低，因而造謠的誘因比以前大。
虛假新聞的流行跟普羅大眾的心理需求也應該有很大的關係。人們多少對事物都有意識形態化、刻版化的傾向，喜歡聽到氣味相投的聲音。虛假新聞倒向一邊的居多，較易投人之所好。況且，人們對疫症一類事情的認識不多，對遠方的事情更知之不詳，手頭又可能缺乏可靠快捷的消息，因而對送上門而切合自己心理需要的消息便容易喪失應有的批判態度。
我們對世界的認識是應以真實為基礎的。虛假新聞只會導致我們誤讀世界，造就錯誤的判斷，催生錯誤的意識及行為。以訛傳訛的結果是損害集體健康，破壞資訊生態，拉低民智。我們必須對新聞資訊的真偽加強識別，把謠言消滅隔離。遇到新聞消息我們首先要查看信息的來源。如果有明確的來源，而來源又有公信力，我們的信心會大一些。如果消息來源多於一個，對其真確性自然更具信心。英女皇確診一事來來去去都是只有一個不見經傳的來源，未見有其他英國傳媒報道，自是應該懷疑消息的真確性。
除了查看信息的源頭外，也同時要以邏輯及常識衡量消息，看看是否符合推理原則，跟其他已知事實是否相符。有人曾假借袁國勇等人之名在網絡說話，但是你一聽就覺得所說的內容好像跟他們的身份不完全相配，那就要查證一下。上面提過有人搶掠超級市場的錄像，雖然上面有CNN的標誌，但封面聲明發生的地點包括相隔千里的加州和弗吉尼亞州，明眼人一看便知這是不可能的事。再看看內容，發現搶掠的人種盡是拉丁美洲膚色的，招牌用的西班牙文、警察所穿的衣服，跟荷李活電影所顯示的大有出入，試問怎能相信那是美國疫症期間發生的搶掠事件？
總結一句：在生死攸關的問題上，我們應該依靠有公信力的新聞來源。遇到任何消息，只要我們願意查看一下消息來源的可靠性，並以邏輯及常識衡量一下消息的合理性，謠言應該可以止於智者，為禍人間的資訊病毒也會減少一些。
原刊於《明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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