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馮永基(Raymond),始於他的建築作品──從大會堂低座紀念花園、西貢海濱公園、尖沙咀海濱花園、心經簡林、濕地公園,到山頂公園……這位前建築署高級建築師,曾設計近百個香港公共建築項目。自2008年退休後,他專注於水墨畫的創作,為人生下半場開展另一個高峰。
今年2月,馮永基在西九龍藝術展亭,舉辦了「七拾回顧展」,主要涵蓋畫作、裝置藝術、建築模型、雕塑、針筆畫手稿等不同媒介的作品。走過的7個10年,人生難免有高低起落,藉着7次的撿拾,他重新檢視自己在建築與水墨之間的互動與創作,見證香港70年間的變化。
近日,他的「『七拾』水墨心境 時空賦能:馮永基藝術展」又於廣東美術館舉行。展覽同樣以藝術與建築為主線,展出逾百項不同媒介的創作。
藝術展開幕後,馮永基回到香港,趁此空檔,促成這次訪談。我們在他的畫室,聊了半天,由他的童年說起,談到當下的人生取向。
艱苦歲月磨鬥志
生於1952年的馮永基,因父親早逝,家境清貧,自小寄居於親戚在荷李活道的唐樓,母親是幼稚園的清潔工人,終日為口奔馳。小學時,他入讀大坑道的瑪利諾學校,「小時候的我,很『鵪鶉』,與現在截然不同……就讀名校,也許是個錯誤。同學非富則貴,從生活到思想,跟我大有分別,大家難以溝通,令我感到好孤獨,也缺乏自信。」儘管生活艱苦,但他學會自尋樂趣,成就了個人在繪畫方面的天份。
每天放學後,他在中環的大街小巷亂逛,穿梭於不同的建築中,並用紙筆描繪城市輪廓,將一棟棟的殖民地建築畫下來。「我喜歡畫畫,在藝術創作中,找到自己歸宿。」他經常在學校贏得繪畫比賽,8歲時的畫作,已刊於學校的校報,筆下可見昔日的中環面貌。
由於得到修女的推薦,從10歲開始,他每星期投交畫作到《南華早報》的Children’s Corner,而且屢獲刊登,贏取10元稿酬,也因而惹來非議,報章還特別為他做了一個專訪,澄清他並不是「報館中人」的事實,以釋讀者的疑團。
瑪利諾中學不收錄男生,至小六時,修女便安排他轉往聖類斯中學繼續升學。這間男校,重點培養理科人才,與他的稟賦格格不入,幸而,他遇到一位很好的美術老師葉哲豪,義務教他畫畫。馮永基勉強捱了3年,至中二那年,除了美術之外,其他科目的成績遠遠追不上學校要求,結果被踢出校。「我簡直如釋重負!」他笑着說。
他很快找到了容身之所──位於高街的私校威靈頓中學。「中三轉讀『威記』,學費好貴,要申請助學金,但我如魚得水,學業成績明顯進步,重拾自信,還參加了學生會活動……」雖然他已離開聖類斯,但葉老師仍在課餘繼續教他繪畫,「我認真學習,交足功課,5年時間,為我打好傳統國畫的基本功。」談起葉老師,他心存感激。
捱過艱苦歲月,他在中五會考時,美術科成績出眾,但對於前途,仍不敢奢言夢想,只希望能藉着繪畫謀生活。
人生路上歷練多
馮永基在中大入學試的成績不錯,可惜被工專的設計學系拒諸門外,但胡裏胡塗的,卻考進浸會學院傳理系。他記得面試時,「系主任余也魯問我有什麼專長,我說畫畫,還即席為他畫了一幅人像素描,他表示欣賞,而且取錄了我。」時為1971年,同學有梁家榮、趙應春等。他喜歡閱報,亦關心時事,念傳理系的成績也蠻好,但傳理系與繪畫始終風馬牛不相及,讀了兩年後,他質疑自己是否適合做記者,亦渴望做一個真正的大學生,於是萌生去意,放棄傳理系,決定申請攻讀美國的大學。
因郵遞延誤的阻滯,他最初只收到次選大學的入學通知書,無奈接受,在阿姨的協助下,衝破重重難關,感動了負責面試的領事官員,讓他破格過關,加上母親的積蓄、親戚的經濟支援,才可踏上征途,入讀路易斯安那西北州立大學。輾轉半年後,他才收到首選大學的入學通知,得以轉往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學。求學路上,曲折多變,他嘗盡艱辛,從新聞系轉到社會系,繼而轉讀藝術系,最後踏進建築系。
「讀建築,是因為得到一位來自香港的女士──馮貴梅的啟發,她說美式教育制度靈活,鼓勵我一定要嘗試,我找系主任商量,結果成功轉系。我數學比較弱,最初一年追得好辛苦,但有繪畫根底之助,總算過關。」
為了賺取學費和生活費,只好身兼數職,「我試過同一時間做3份工,每天清晨起床,在化工廠做黑工,9時上課,午飯時在大學飯堂洗碗碟,周末還要在華人餐館當侍應,忙得同學都不知道我是誰,老師也常常見不到我,覺得我對學業不夠devoted!」在那段日子,他過着「朝4晚11」的非人生活。
5年的留學生涯,對馮永基來說,已成為人生重要的歷練,讓他學會了待人接物之道,處事也比較圓融。他強調,「做建築師最緊要EQ好!」
公共建築圓夢想
1978年,馮永基取得建築學士後,回港發展,此時正值香港經濟起飛,條件優厚的選擇不少。「念書時,我早就聽過貝聿銘和何弢的名字,也看過何弢所寫的文章,在回港前便大膽寄出求職信,豈料竟有回音。」面試後,他進了何弢的設計公司工作,向名師學習。
「我最欣賞何弢的博學與堅持,他是真心熱愛建築的人,對每個項目都充滿熱情,拼勁十足。」雖然在這公司只工作了一年,但他終身視何弢為恩師,「最難忘的,是他經常請來知名人士舉行午餐例會,讓我眼界大開。我從他身上,也學會了謙卑,以及如何關懷身邊的人。」
其後,馮永基轉投王董建築師樓,主打設計,每天工作10至12小時,甚至通宵達旦,拼搏作風依舊不變,故備受賞識,負責重點的工程,包括愉景灣第一期住宅、愉景灣高爾夫球會會所,以及深水灣的名人大宅等。在私人公司,服務對象多為富豪,「這與我的性格不太調和」,他直言不諱。1984年,他毅然離職,加入政府的建築設計處。
那時辭職,很多人以為他另起爐灶,「其實,我清楚知道自己最喜歡設計的是公共建築,選擇進入政府機構工作,就是看不過眼,想改善香港的公共設計,所以寧願減薪也要走。」踏入官場的第一項工程,是處理街市的「雞毛淤塞渠道」問題,他笑稱自己是「通渠佬」。這個拼命三郎不習慣公務員的工作節奏,只做了一年零三個月,完成了人生首項公共建築──柴灣體育館後,他又重投商界,在周氏建築師事務所擔任設計總監,完成了多項居屋項目。
到了1988年底,為了「以設計為本」的目標,爭取更多自由發揮的空間,馮永基重返官場,加入建築署,被調派至「特別任務與設計」專責單位。1992年初,他獲推薦到美國紐約深造,在貝聿銘的建築事務所上班,其中最令他感到興奮的,是一瞻偶像的風釆,與貝聿銘見面暢談。「貝聿銘是著名的建築師,但他的態度非常親切,我也感受到他對建築的熱忱和堅持。」謙卑和熱忱,對他影響至深,也成為他堅持追求完美的信念。
這一趟回巢,他一做20年,直至55歲退休,期間負責的公共建築項目,設計破格,亦屢獲殊榮。30多年的建築生涯中,驀然回首,他坦言「我感到最遺憾的,是未能親自設計一幢博物館。」
「班門」歲月展理念
馮永基最滿意的作品,首推香港濕地公園,談起這個「本地設計建築」的成功例子,他說:「這個項目,可說是向建築大師安藤忠雄致敬,以清水混凝土作為主要建材,呈現原始純樸之美。」設計以達致「協調、環保、文化」三大目標為方向,「我覺得建築應以人為本,可用人性層面切入,讓人感受設計背後的理念。我比較着重圓融,建築應與周遭環境、市民生活和諧共融,一棟和外界斷絕連繫的獨立建築,即使多美觀、多獨特也好,如未能融入當地環境,都不算是好建築。」
至於大會堂低座紀念花園,這座歷史性的建築,對他卻別具意義,「一件Memorial Art,對仍在世的建築師來說,是難得的鼓勵。」香港大會堂成立於1962年,至30周年時,曾進行翻新工程,低座及紀念花園由他主理。「重新構思的紀念花園分為『靜態』綠林區及『動態』流動區,同時以中軸線強化紀念龕的重要性,並以水體營造安寧祥和氣氛。水體設計原為一條水道,後因市民投訴,被逼改為現在所見的花槽,紀念龕則改由水池圍繞……」他慨嘆「水體園景」的設計,是設計師的南柯一夢,可能因為一個簡單的投訴,便足以摧毁原來的設計或設施。
馮永基還特別提及其臨別之作,退休前,他曾自動請纓,要求參與山頂公園的重建工程,將柯士甸山遊樂場、同樂徑及盧吉道環山徑的公共設施,如涼亭、公廁、街燈、欄杆、花圃等,全部換上舊日英式風格的設計,除去不協調的感覺,盡量回復殖民時期的面貌。
「這是為了尊重歷史,讓香港市民知道山頂原有的獨特景色。我對香港的歷史,一直有濃厚的興趣,也許是經常聆聽丁新豹博士演講,受到他潛移默化的影響,對於山頂的歷史發展脈絡,亦甚有感覺。」談及歷史建築,他娓娓道來。
他曾負責香港首項活化歷史建築工作,將舊灣仔郵政局翻新成環境資源中心,亦參與PMQ的翻新工程。「保育要着重細節及協調性,現時有很多失敗的活化項目,都沒有跟隨歷史樣貌,以致弄得完全不像樣,那不是活化,而是轉化,變成另一棟建築而已。」
「作為建築師,當然希望設計到優秀作品,除了美學責任,還要履行社會責任,讓市民能夠欣賞得到公共建築的機會。建築也不一定是立體的空間,可以是無形空間,甚至是大自然空間。我的原則是Building Less for More……」他期望香港建築的規模小一點、輕盈一點,留多些空間供市民享用。
無論是建築或藝術,「空間」始終是他創作的主體。「我的建築與水墨都重視留白,兩者皆是『有必要的留,沒必要的捨』。」留白不是一片空白,而是一個反思空間。喜歡留白的馮永基,其人生也一樣,總是恰如其分。
情繫藝術顯創意
知所進退,是馮永基的人生座右銘,完成山頂的歷史任務後,他便離開建築署。「我已做了好幾個自己喜歡的建築項目,例如濕地公園、尖沙咀海濱長廊……亦贏取了好幾個建築獎,建築署的同事亦建立很好的團隊精神,我覺得是時候開展新的人生路向。」離職那天,正是2008年2月14日,他選擇以人生的另一階段,送給太太作為情人節禮物,的確別出心裁。
退休後,他並沒有停下來,由建築師轉型為水墨畫家,他不忘初心,致力創作。「藝術需要長時間的浸淫,我想做藝術家,所以要專心創作……」
自小開始,他已繪畫多年,1984年是轉捩點,他首次於置地廣場辦了人生第一個個展,逐步建立自己的個人風格。他笑稱往後就開始在藝海浮沉,接觸不同的畫廊,以及世界各地的展覽。而1989年,則是其創作的分水嶺,作品入選哈佛大學巫鴻教授策劃的「中國的新風貌1984-89」展覽。
一直以來,他創作不輟,作品《魚蛋》曾入選2018年威尼斯建築雙年展,呈現了香港急速、高效、便捷的面貌。《千秋》則為極具紀念意義的作品,入選巴黎當代藝術博覽會2019十大佳作之一。
他早年跟隨師承黃君璧的葉老師習畫,汲取了傳統的水墨養份,但他認為,不應囿於傳統,「我不想單純追求前人的技法,更不想襲宋元明清等大師的影子,藝術創作,要懂得融會貫通,才能走出自己的路,發揮自己的個性,塑造自己的特色。」
十多年來,他專注於水墨畫的創作,近年開始嘗試裝置藝術,他指出目前香港藝術裝置的發展趨勢很好。「長期從事水墨創作的朋友,可能比較安於現狀,但我想將水墨與裝置藝術結合,重新作出演繹,嘗試突破傳統的水墨形式,不以傳統的筆墨來處理作品。」他認為裝置藝術可以令水墨畫脫離二維空間,加強其思想性,例如作品《千秋》(現藏於香港故宮文化博物館),呈現三維空間,讓不同文化背景的觀眾,較易理解,彼此找到共通點,可以互相分享。他一再強調作品不分國界,無論東西方藝術,通過不同媒介表達出來,都可以呈現世界真實的一面。
七拾回顧償素願
談及現時在廣州舉行的展覽,他說:「這個『七拾』展,主辦單位是廣東美術館,原先計劃在2022年的7月舉行,但因為疫情影響,延遲了差不多一年。今年2月在香港舉行的『七拾回顧展』,是後來居上,由西九供應場地。」有機會在生於斯、長於斯的香港舉行大型的展覽,一直是他的心願。
馮永基是香港首位在廣州開辦個展的畫家,廣東美術館特別安排在5月27日──他生日的一天舉辦開幕典禮,猶如慶生盛宴,實在別具心意,令他感動非常。
先後兩次展覽,同樣以「七拾」為題,展現他對建築、水墨、乒乓球的熱愛,作品涵蓋水墨畫、建築圖片、建築模型、裝置藝術、影片等多種藝術媒介,透過不同的創作系列,呈現他人生的不同階段、創作的心路歷程,以至對城巿空間、環境保育的關注。「7個10年,我拾起好多東西,例如機會、人情世故、友情……透過展覽,正好回顧多年來的點點滴滴……告別建築、重拾筆觸,相濡以沫、開心知足。」他如是說。
在建築方面,他精選了24個別具意義之作,既有難得一見的「針筆畫」,包括《港島北》(1985年)和《建築透視圖》(1978年);也有濕地公園、尖沙咀海濱、班門弄等模型,從設計中展示他對建築的一套見解及一份堅持。
展覽中最特別的一環,是一件由400餘件舊建築瓦片鋪砌出來的特大裝置《乒乓》(2023年),舊瓦片取材自茶具博物館修葺時的舊屋頂,曾於香港藝術館展出,以裝置《與吳冠中對話》呈現。「乒乓球是我至愛的運動,球來球往之間,拼湊成我對建築與水墨的兩份情緣。」從《乒乓》中所拾起的7件瓦片高高掛起,與牆上的指印影像,組成裝置《拾起》(2023年),代表7段起起落落的人生階段。
此外,他還為合作團隊每人做了一個剪影,在場內展出,「我想藉此表示對他們的欣賞和尊重,也希望打破人們的階級觀念,讓每個參與其中的人,都被展覽、被欣賞、被理解和被尊重。」
水墨心境賦流形
繪畫方面的展品最多,橫跨數十載,包括上世紀60年代至今的水墨創作,各具代表性。如早年呈現工整筆觸的畫作《HONG KONG》(1962年),也有受傳統水墨影響的《飛瀑漱蒼崖》(1971年);由傳統水墨轉化為寫意形式的《早期嶺南派山水(一)》(1984年)。及80年代,他開始進行新水墨的探索,逐漸發展出自己的路向,作品有《吾土吾情》(1989年)、《難忘時分》(1992年)等。
「我熱愛自己的城市,也畫了不少以香港為題材的作品。」題材直接反映他的情懷,如《細說當年》(2009年)、《下有印塘》(2015年)、《三杯酒》(2017年)、《河山》(2022年)等;另有反映心境變化的《十八式》(2018年)。隨着年紀漸長,他近年的創作聚焦於更廣闊的世界,探討、反思地球的問題。「水墨畫也可以發聲,以藝術對全球暖化的一個回應,提醒大家不要忘記對地球環境所造成的破壞,空氣和水的污染……」展品《暖化》(2019年),以及《呼吸》系列、《生命》系列,反映他嘗試運用富有創意及實驗性的素材,以作品去詮釋個人的價值觀。
至於配合展覽主題的《七拾》(2022年),是一套七聯屏水墨畫。作品總長超過6米,在筆墨流動間,潑灑出不同的風景,映照出時間的流淌,折射出更深層次的心路,似斷還連的排比,併合出來的畫面中,隱隱透着龍的形態,呼應藝術家的生肖。
展覽中放映又一山人為他製作的紀錄短片,透過訪談,以直白的語言、平易近人的敘事手法,呈現他的生活面貌,如實地描述了他的建築與水墨理念,片中的他揮舞着乒乓球拍,發球、拉球、擋球、殺球,令人印象難忘……又一山人還以動畫形式,將其大型水墨作品《千秋》,重現觀者眼前。
「建築是對別人、社會的使命,而藝術創作,則是我對自己的使命。」馮永基表示,整個展覽不僅單純地展示作品,更重要的是引領觀眾穿越作品背後,理解其藝術觀與人生觀,從視覺、文字,跨越物質的理念,進入更深層次的思考。
從心所欲樂逍遙
以往,馮永基喜歡為自己的人生作出規劃,每隔10年訂定一個指標,雖然沒有贏在起跑線,但他不斷努力追尋生命的意義。從建築師的崗位退下來後,除了重拾畫筆外,他還在中大建築系教書,又義務教畫。「我的人生有很多陰差陽錯,也曾遇到很多幫助過我的人,到自己有能力,也希望幫到其他人。」他道出心聲。
他教學生習畫,亦以10年為期,畫班將於明年屆滿,並計劃於2024年5月,為學生在香港藝術中心舉辦一個展覽。「學生全都是我的朋友,在開首的5年,我先從現代水墨入手,培養他們的興趣;接着5年,才教傳統的筆墨技巧,我不想學生早就苦練基本功,導致他們陷入僵化的危機……」他認為指導現代人學習繪畫,先要讓他們保持興趣,才可以繼續下去,而創作的意念、思想,比技巧更為重要。
此外,縱使不再任職建築師,他一直參與不同委員會的諮詢工作,為星斗市民發聲。同時,他也曾擔任香港建築中心的主席,致力於建築教育,舉辦導賞團,對於為市民大眾推廣建築的工作,亦樂此不疲。在2016年,他出版了著作《誰把爛泥扶上壁》,以自傳形式,自述半生傳奇,並通過個人的閱歷,道出建築背後的故事,讓讀者可以重新認識不一樣的香港。
去年,他意猶未盡,跟年輕的建築師合作,編寫《你所不知的香港建築故事》,「以團隊挑選的建築為經,與設計師感性對談為緯,分享不為人知的建築故事。」藉以償還多年心願,期待讀者從建築、藝術及生活中領悟「縱非主流,無阻細水長流」的涵義。
馮永基的畫室,位於灣仔藍屋附近一條寂靜的小橫巷,面對北帝廟,由落地玻璃窗往外望,百年的老建築,古意盎然,室內室外,恍如兩個世界,我們在乒乓球枱的兩旁,相對而坐,像走進不同的時空。
眼前的Raymond,滿頭白髮,衣著素樸,深灰色上衣、白色長褲。在將近4個小時的訪談中,他侃侃而談,漾着笑意,從昔日的遭遇說起,直率地分享他一段復一段的心路歷程。
今時今日,他心態漸漸改變。「我在創作這條軌道上,已顛簸多年,到了70歲,策劃了兩個大型展覽,將以往曾涉獵過的作品,逐個審視,然後鋪陳出來。展覽過後,我覺得可以下車了,好像到了可以放下的年齡,可以放任一些。所謂適可而止,活到了這個年紀,不能天天衝刺,要保持平衡的心態。」他期待在輕鬆的環境下,迎接一個更釋放的人生里程,隨遇而安,好好感受世界,讓一切自然發生,不再需要一個「目標為本」的規劃。
孔子說過:「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從心所欲,是人生最自由的境界,也是看破世情,泰然面對成敗得失的表現。
世路漫長,但願馮永基下車後,可以重新上路,從心所欲,逍遙自在,率性而為,遨遊於藝術的天地中,創造出更破格、更自我的作品,讓人生變得更美好。
後記:訪談後,近日欣聞正於廣東美術館舉行的「馮永基藝術展」,將延期至7月16日。
「七拾」水墨心境、時空賦能:馮永基藝術展
展期:即日至7月16日
地址:廣東省廣州市越秀區二沙島烟雨路38號廣東美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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