縴夫的肌肉急劇流失？ ——且給說成了「前夫」和「姦夫」

在湖北第二天旅程的焦點是巴東。開了半天車，我們到達一個小鎮，叫做巴東。在巴東的小店吃飯，很開心，因為那兒的菜都是從店子後面的農地剛剛拔出來的，有青瓜、豆角（比我們的白豆角青，又比我們的請豆角白）、雲耳、青菜（類似油墨菜，但不知道是什麼）、土豆、蓮藕、南瓜等等。這一頓飯真好吃，原來剛拔出來的菜是那麼清甜的！

 

吃過飯，一行人聽說要去拍攝縴夫拉船的過程，都頗為興奮。之前，W小姐介紹了縴夫文化。因為她堅持說廣東話，起初我們沒聽明白。她很努力地把縴夫用粵語說成「前夫」和「姦夫」，說來說去都沒說清楚，把我這個超級嚴肅認真的團友也逗得忍不住笑起來。這一段，我覺得她介紹得還算用心，只是材料少得可憐。終於，攝影老師忍不住站起來補充了許多話。

 

「縴夫」的「縴」，簡體作「纤」，普通話讀音等同「前夫」。可是這個「纤」同樣是「纖維」中「纖」字的簡寫。因此，W以為它若不讀「前」，就必讀「纖」了。我們廣東話裡的「縴」字有兩個讀音，一是「牽」，一是「獻」。一般人都「有邊讀邊、無邊讀中間」，誤打誤撞地讀成正確的「牽」，卻不會有人讀成「前」或「先」（普通話裡，「纖」讀「先」，如果以此類推，「縴夫」最終要變成「先夫」了，多不好啊）。「縴」是什麼呢？它就是縴夫拉船前進所用的粗大繩子。

 

縴夫這行業既辛苦又殘酷，卻值得敬佩和尊重。我很不喜歡那些只顧強調他們光著屁股工作的人。與長江支流洶湧而下的湍急水流作戰，等同向大自然高聲宣告「我們不服輸」。以前，交通、物流和文化傳播全都靠縴夫逆流而上的力量和勇氣。攝影老師說，縴夫因為天氣熱、太陽大，怕褲子刮破皮膚，縴夫被迫全裸工作，當中還有裸露上身的女性。一直以來，攝影師和畫家都希望拍下他們工作時的身影，下面這一幅是《巴渝旅行家》網站上的作品。

 

 

網上的縴夫照片很多，這一張給我的印象和感覺最深，因為雖然沒拍攝到縴夫的表情，我仍然體會到攝影師鏡頭之下他們的勞苦。這個作品裡有生活，也有悲憫，人和大自然抗爭的那股「勁」，以及生存的尊嚴。構圖中，有一個逆水而行才能到達的終點，落在照片的右上角。我覺得這作品的感情和視覺藝術已經融為一體。

 

縴夫不是中國獨有的。世界名畫《伏爾加河上的縴夫》（Barge Haulers on the Volga）繪畫了十一位縴夫，國內畫評家說它「充分表現了在封建勢力和資本家的剝削下，俄羅斯勞動人民的悲慘生活。」他這樣說是錯不了的，但不很足夠。

 

 

細心看，這幅畫裡的縴夫包括農民、退伍軍人、神職人員、流浪漢等，他們都穿著破爛、補丁的衣服，偏綠的深沉顏色映襯著人絕望的表情。前面一人尤其畫得清楚，他的雙手如此「無為」的垂下，一身僵硬，雙腿卻仍機械地走著，正表達出人和命運對抗而完全落敗的樣子。反之，中間唯一的年輕人卻是非常不服輸，他衣服顏色鮮明，視覺上卻給「編進」了隊伍。他不明不白地和別人一同走上了逆水而行的縴夫之路，象徵著他的終局與人無異。背景那艘船很現代，很先進似的，卻還是給老百姓一步一步地拉到現實裡來。再看，此畫之中，把縴夫和船連接在一起的繩子很不明顯。是因為我們都落在無形的捆綁裡了？俄國畫家伊裡亞•葉菲莫維奇•列賓（1844—1930）要說的話似乎遠多於觸發他靈感的縴夫。

 

我們終於到了江邊，聽說要來看縴夫。各位攝影團友把自己的長短鏡頭預備好了，捧在手裡，走下旅遊車來。咦？怎麼江水平靜，平靜得長滿了靜水浮萍？這樣的江水哪兒用得住縴夫呢？

 

此時，導遊小姐一臉無奈，因為那些來扮演「縴夫」的人尚未出現。負責人於是用吵架的嗓子打了個電話。靜靜的江邊，給這個宏大無比且高八度的嗓音吵醒了，人人都以為誰要打架了。電話放下，對岸漸漸出現了兩艘豌豆角木船，兩船上共有七八個男人，都穿著很正常的衣服。他們看來很蒼老。我遠遠看著船兒駛近，縴夫們的長槳好像沒怎麼大動作，船已前進得很快。我舉起照相機去拍照，卻發現水面的倒影很干擾。抬頭一看，嘩，上面一幢一幢盡都是沿江而建的白色豪宅。

 

此時我們都穿上了鮮橙紅色的救生衣，一排一排地坐到船上，樣子傻瓜得很。我唯一鮮明而又深深感動的記憶，是上船時那位縴夫老大哥伸出手來讓我拉著。他看來很老了，但我理性地想，他可能比我年輕。他的手粗糙有力，和我的皮膚一接觸，我幾乎感到那是一塊有溫度的石頭。那一刻，我很感動。

 

 

忽然，攝影老師大喊，叫我們看看岸上的人。原來「縴夫」們已經在「工作」了！我們的船往前滑行，船上留下來的兩個男人正用暗勁撐蒿撥槳在划水，岸上的兩個「縴夫」此時赤裸上身，二人一組，肩頭上搭上了繩子，已經在「拉」船了。攝影老師說，快，快拍！但拍什麼？他們鬆垮垮的拉住一條繩，走在岸邊的水泥路上，遇上灌木叢把繩子卡著，就大罵幾聲、吼叫一下，一把將灌木或蘆葦折斷。他們的表演相當馬虎，但我的心情卻十分複雜。我有什麼權利要求他們勞苦服侍我？如果真的還有縴夫在工作，我很樂意在遠處用長鏡頭把他們的辛勞拍下來。但這些表演者實在有點不倫不類。

 

終於看完了老縴夫們在平靜如湖的小支流上的「表演」，我們就開始上神農架了。這一天，W小姐依然沒詳細介紹過什麼。可以想像，走進大自然，她更無甚可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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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內涵不足自救法——重重複複、唱山歌、阿媽係女人

（二）華中語文水平急劇下降？——導遊小姐「獨天得厚」

（三）縴夫的肌肉急劇流失？ ——且給說成了「前夫」和「姦夫」

（四）觀景的定義急劇變化——「黑」人黑夜觀黑景，等來等去等午餐

（五）對錯的觀念急劇對調——言之鑿鑿談「失業」，淚眼汪汪道「冤情」

（六）史詩式的大自然——創造天工開眼目，群山萬象拓心神（上）

（七）3000米上的天色——創造天工開眼目，群山萬象拓心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