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在哪朝哪代,挖人祖墳都是最缺德的事兒之一,今天所講的一件書法名作,也是跟挖人祖墳有關的,這幅名作就是王羲之晚年的作品《喪亂帖》。此帖為白麻紙,縱長28.7厘米,共八行62字。
羲之頓首:喪亂之極,先墓再離荼毒,追惟酷甚,號慕摧絕,痛貫心肝,痛當奈何奈何!雖即修復,未獲奔馳,哀毒益深,奈何奈何!臨紙感哽,不知何言!羲之頓首頓首。
當時他的老家山東瑯琊地區正處於一場戰亂之中,王羲之被逼離開北方,遷居南方。有什麼比祖墳被毀更悲催的事兒嗎?有!就是被毀兩次!
挖人祖墳,不光是盜人財物、辱人先人,還是斷人子孫風水氣脈,所以當王羲之獲知祖墳第二次遭人盜毀,心肝俱摧,寢食難安,激憤之下給朋友寫了一封短札。雖然王羲之家的祖墳立即得到了修復,但戰亂頻仍,無機會飛馳前往一弔先人,王羲之感到深深的慚愧與痛楚。寫此帖時的心情是「痛貫心肝,痛當奈何奈何」,「臨紙感哽,不知何言」。
原跡已不存在 唐摹本質量高
遺憾的是,此帖原跡已不存。現日本皇室收藏有一件摹本,經過中國和日本專家聯合研究,判定其為唐朝根據梁代徐僧權藏本的押縫原樣雙鈎填墨的摹本。
摹有許多種做法,其中,雙鈎填墨是技術精細到極致的一種──需要向光照明,以紙覆帖,仔細勾勒原字筆劃,再用墨筆填充,專業術語稱之為「響搨」。尤其唐摹本,其質量之高,被認為僅僅是「下真跡一等」,且存世極為稀少。
唐人的雙鈎技術究竟精細到了什麼程度?當時的人,甚至將文字中蟲蛀的痕跡都鈎描了出來。如果你有幸觀摩實物,會深有體會。日本學者富田淳更是在研究中發現,這種技術,並非單單填墨,而是由許多細如髮絲般的線條重合而成,每一點、一線,都如同絲線織繡一般,極盡精緻。
此帖用筆挺勁,結體縱長,輕重緩疾極富變化,完全擺脫了隸書和章草的殘餘,成為十分純粹的行草體。書寫時先行後草,時行時草,可見其感情由壓抑至激越的劇烈變化,至紙末行筆更為快疾。可以想見作者當時啜泣難止、極度悲痛之情狀。
韓玉濤有《王羲之〈喪亂帖〉考評》一文,說此帖不可及處有四:第一,這本身就是一篇優秀的雜文;第二,此帖字勢雄強,是右軍真面目,是真正的右軍風骨;第三,《喪亂帖》兼備雄強和慘淡之美;第四,此帖表現了由行入草的完整過程。
因此,《喪亂帖》是一件難得的珍品,是王羲之最有代表性的晚年之作,在某種意義上來講,甚至勝過他最知名的《神龍蘭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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