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新冠狀病毒肺炎疫情日趨緩和，經濟也續漸回穩。失業率（包括半失業率）也漸次回落，從高峰時之10.8%（2021年1月份），降至7.1%（2021年7月）。不過勞動力參與率節節下滑，近20年從61.4%（2000年底）跌至59.6%（2020年底）新低。所謂勞動力參與率，是適齡人口（15歲以上）之中，自僱或受僱者（並申報繳稅）及待業者之比率。
分拆男性及女性參與率，更此消彼長。男性參與率，從73.5%下跌至66.2%；女性參與率，從49.4%攀升至54.2%。最新統計（今年7月），男性65.7%、女性54.4%、總計59.5%。換言之，男性適齡勞動人口之中，超過1/3（約103萬人）未投身勞動市場，非在職也未待業。縱使扣除人口長壽兼老化等因素，也與大眾認知有落差。
疫情加劇離職 帶旺影子經濟
其實此現象在發達經濟體甚普遍，新冠狀病毒肺炎肆虐，或許加速男性之勞動力參與率下跌，不過未有明顯結論。美國狀況與香港頗相似，統計較全面，而且人口約50倍之多。「雅虎每朝經濟簡報」9月18日版，發表專題文章，探討彼等如何維持生活，對經濟有何影響？有不少真知灼見，值得香港參考。
「雅虎簡報」引用官方統計稱，美國男性（15歲至64歲）現有3000萬人選擇不投身勞動市場。戰後美國男性勞動力參與率，於1949年見頂，高達87.4%，其後70多年連續下跌。最新統計（2021年中）是67.7%，與香港不相伯仲。
不參與勞動和失業、待業有實際分別，所謂不參與勞動者，是沒有「實質」工作，不用申報入息繳稅，不用供款強制性公積金等。此群組既非「宅男」足不出戶，也非「自閉症」病人，而各有前因。箇中有貧無立錐，甚至兩餐不繼者，也有事業有成，退隱江湖者。兩極之間，原因無數，錯綜複雜。即使職場卻步是因，待瘟疫過後再作打算，期間也需要維持生計，並非失業救濟及社會保障足以解釋。
「雅虎簡報」綜合為七大原因。簡言之是「影子經濟」（Informal Economy）應運而生，且日趨蓬勃。所謂影子經濟與「地下經濟」有別，後者是指非法交易，逃避管制，走私漏稅；前者是合法交易，合法避開管制，合法避開稅網。
社會福利減低男性重投職場意欲
其一是失業保障。根據傳統經濟學理論，聯邦及州政府之失業援助，加上去年3月推出《新冠病毒援助救濟及經濟保障法》（CARES）之補貼（每周600美元），難免減低男性重投職場之意欲。民間智庫世紀基金會（The Century Foundation）估算，各式各樣之臨時社會福利，合共注資8000億美元入經濟以抗疫濟民。
自9月起各項福利陸續結束，影響約750萬人，是否有助其重投職場，自有分曉。不過《雅虎簡報》也指出政府援助及福利不足以糊口，還需其他收入，例如枱底收入、親朋資助、個人儲蓄等。
其二是退休金及工傷賠償等。美國官方統計，約14%勞動力是城市人，公營退休金計劃共有6000個，資產市值合計45萬億美元，會員之中有1120萬退休者及1470萬在職者。每年發放3230億元年金，包括男性而年齡低於64歲者。此外該等計劃有2/3退休福利年資以32年為上限；換言之，若25歲入職，57歲即封頂，提早退休，再謀打算，不失為上策。
此外約900萬人受惠工傷福利金，每月平均1227美元，最高可達3148美元，全年政府開支達1300億美元。上述統計仍未計算工傷保險及訴訟賠償金。
投資做散工 同住減支出
其三是儲蓄及投資。美國人並非全都花錢不儲蓄，肯斯薩聯邦儲備銀行推算，去年春季瘟疫剛起之際，以可動用收入計，儲蓄率高達33%；近日即使回落，也有14%，倍多於瘟疫前。西北互惠保險（Northwestern Mutual）之市場調查顯示，個人儲蓄平均為73100美元，較去年（65900美元）高10%。
股市也節節上升，自去年3月12日（世界衛生組織正式宣告環球瘟疫之翌日）起計，標普500指數已上升80%，從2480點至4441點（今年9月17日）。投資銀行瑞信（Credit Suisse）認為散戶投資者乃主要動力，估算市場所佔份額自去年初15%倍增至30%。新興網上交易平台羅賓漢（Robin Hood）有2250萬活躍用戶，較去年3月（720萬）高出三倍之多。
其四是現金交易。按聖路易聯邦儲備銀行估算，發達經濟體之影子經濟相等於生產總值（GDP）之13%，不過各經濟體之間有差距。以美國為例，去年GDP（當年值）是22萬億美元，13%約等於28600億美元。無巧不成話，智庫估算美國影子經濟之規模，不約而同也是2萬多億美元。假設男女各半，即是各有1萬億美元可能未計入官方統計。其實疫症肆虐經年，經濟大起大落，愈來愈多人加入散工行列，以現金交易避開稅網，是佐證。
其五是守望相助。裴氏研究社（Pew Research Center）調查所得，去年數以百萬計美國新世代回歸父母家。自去年初新冠狀病毒肺炎蔓延，年齡18歲至29歲之青年大多與雙親同住，比率較上世紀經濟大蕭條為高。根據統計，今年7月份有52%青年人與父或母同住，較2月份之47%為高，但欠缺男女人數具體統計。至於與外父母、妻舅、妻姨，或兄弟姊妹同住者，也欠缺統計。
販毒趨勢上升 回歸務農自足
其六是鋌而走險。近年美國飽受毒品泛濫困擾，尤其是鴉片類藥物（opioid）。去年吸毒致死個案有93000宗，較2019年多30%。根據五年前官方報告分析，毒販賣家以男性居多（85%），平均年齡（以判刑時計）約38歲，其中美國公民佔七成，當中初犯佔半數。此外美國現有200萬罪犯在囚，從謀殺至詐騙等，佔全球1/4，無論以實數或每萬人口計，皆冠於全球。嚴肅地看，此乃社會隱疾，不但未見根治，反有惡化之勢。
其七是返璞歸真。所謂返璞歸真是狩獵、捕魚、種植等，各師各法自給，據英國《衛報》（Guardian）報道，去年美國加州狩獵及捕魚執照增發10%，扭轉多年跌勢；非法摸蜆出售者也多。《發言人評論》（The Spokesman Review）報道，華盛頓州漁產野生管制部多發45000捕魚執照及12000個狩獵執照。其中新捕魚執照（五年內無申領者）多12%，狩獵執照多40%。
非正式統計，美國達1/3家庭自行種植蔬菜，公共新聞機構（NPR）引述種子批發零售商布培（Burpee Seed）之訪問，指出多月來銷售大增，較1970年代石油危機，1987年股市大瀉，及2000年科網泡沫爆破等事件，過之而無不及。
按照國民會計制度，總收入（工資＋盈利）等於總開支（消費+投資+淨出口）。換言之，不參與勞動力者之收入及開支，也計算在內，不應遺漏，然而彼等之間互相交易（合法及非法）除外。所謂「影子經濟」是合法部分，而「地下經濟」是非法部分。
香港經濟結構單一 局限影子經濟規模
香港經濟統計不及美國全面，也缺乏民間智庫補遺。套用上述七大生活方式，局限於第三、第四、第五項。第一項失業保障欠奉，只設「綜合社會保障援助」，間接支援失業影響生計之家庭。其他弱勢社群（殘障、弱智等）之社會保障，也屬於補貼形式。故此不可能是就業障礙，拖低勞動力參與率。
第二項退休金微薄，需未雨綢繆，始可安享晚年。政府大力促銷退休「自製長糧」三步曲，是最佳佐證。所謂三步曲，是官辦之香港年金、安老逆按揭、人壽保單逆按揭。
第六項鋌而走險，香港講究法治，治安從無問題，不應該有隱患。至於有否積犯以入獄為生，屢出屢入，則無從統計。第七項返璞歸真，香港早已取消狩獵執照，水塘釣魚執照也有限制，旨在控制養魚繁殖，難以謀生。盆栽種植蔬果頗盛行，但以興趣為主，食用為次。
第三項儲蓄及投資，第四項現金交易，第五項守望相助，與美國大同小異，也異曲同工。香港股民經歷1973股災，1982前途談判，1987停市，1997亞洲金融風暴，2009環球金融海嘯等洗禮，對投資之認識，與美國不遑多讓。現今資訊科技發達，投資足不出戶，買賣天下市，可謂如虎添翼。至於第四項現金交易及第五項守望相助，大家耳熟能詳，無用再贅。
小心避免勞動力此消彼長
自1949年迄今，美國生產總值（當年值）與男性勞動力參與率，走勢背馳，顯示經濟愈發達，社會愈富裕，男性參與勞力比率愈低，殊非巧合。香港也如出一轍，1961年正式統計，總參與率64%，男性90.4%，女性36.8%。
自2008年金融海嘯後，美國量化寬鬆救亡，其他經濟亦步亦趨，資金泛濫10年，根本改變環球經濟貿易金融貨幣之市場生態。香港是外向型開放經濟，積極參與國家經貿發展之際，也不應忽視外圍環境轉變。鼓勵女性兼顧家庭與事業，提高勞動力參與之際，也要深入了解男性勞動力參與率連年下跌之啟示，避免此消彼長，互相抵消，始能保持社會生產力。
原刊於《信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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