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灼見名家傳媒主辦、語文教育及研究常務委員會(語常會)支持及語文基金撥款的「攝・寫・文人」推廣中文計劃,12月4日假中華基督教會協和小學(長沙灣)舉行文壇名家講座,由香港教育大學文學及文化學系副教授王良和博士主講「余光中香港時期的新詩」。
中大是寫詩的好地方
灼見名家傳媒社長文灼非先生致辭時表示,今次是繼2019年李歐梵教授主講「五四新文學的意義──魯迅、沈從文、張愛玲」後,第二次舉辦「攝・寫・文人」文壇名家講座,很榮幸請到余光中教授的高足王良和博士分享「余光中香港時期的新詩」,介紹余光中教授對香港的山水情感。
余光中(1928-2017)出生在民國時期的南京,台大外文系畢業、美國愛荷華大學藝術碩士,曾在香港與台灣多所大學任教,是著名詩人、作家。1974年至1985年,在香港中文大學度過11年,任中國語言及文學系教授。他的宿舍對着八仙嶺,曾形容中大「是寫詩的理想地方」。
《白玉苦瓜》與「鄉愁詩人」
1974年,余光中出版了新詩集《白玉苦瓜》,當中的名篇〈鄉愁〉膾炙人口:
小時候
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
我在這頭 母親在那頭
長大後
鄉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
我在這頭 新娘在那頭
後來啊
鄉愁是一方矮矮的墳墓
我在外頭 母親在裏頭
而現在
鄉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
我在這頭 大陸在那頭
王良和博士說,余光中新詩的「母題」便是鄉愁;懷念故土,抒寫鄉愁是他的心結,因此,余光中被人稱為「鄉愁詩人」。
談及與余光中教授的緣份,王良和自言中二那年,老師很欣賞他的作文,鼓勵他把文章投到《香港時報・學生園地》,他第一次投稿就成功了。文章的題目叫〈初春霧裏的大水坑〉,是模仿朱自清的〈槳聲燈影裏的秦淮河〉,結果,這篇投稿開啟了一個中學生的文學之路。
不久,王良和的「詩才」又被老師「發掘」,老師鼓勵他讀余光中的詩,於是他在何紫先生創辦、位於般含道上的「山邊書店」,買到余光中的《白玉苦瓜》和《余光中散文選》。
王良和解釋,「白玉苦瓜」是清代文物,用一整塊和田玉籽料精雕而成,現藏於台北故宮博物院。在〈白玉苦瓜〉一詩中,詩人將自己對中國的感情融入詩中,寫苦瓜像要吸盡「古中國餵了又喂的乳漿,完滿的圓膩啊酣然而飽」,寓意源遠流長的中國文化哺育着中華兒女;寫抗日戰爭,「皮鞋踩過,馬蹄踩過/重噸戰車的履帶踩過/一絲傷痕也不曾留下」。
然而,苦瓜終於「在時光以外奇異的光中/熟着,一個自足的宇宙/飽滿而不虞腐爛/一隻仙果不產生在仙山,產在人間。」他驚嘆,「為你換胎的那手,那巧腕/千眄萬睞巧將你引渡/笑對靈魂在白玉里流轉/一首歌,詠生命曾經是瓜而苦/被永恆引渡,成果而甘」。詩人不僅詠詠白玉苦瓜,詠中華文化、詠自己,也詠藝術。
王良和說:「這一首詩不斷激勵我,文學救了我,一直到進入中大中文系。」
詩的本質就是要出人意料
進入中大中文系後,王良和發覺整個系裏只有兩位教授,一位是劉殿爵教授(語言學家、翻譯家和哲學家),另一位便是余光中教授。「中大50年選出的中大50人中,其中一人就是余光中教授」。他說,余教授有名言:「科技是忙出來的,文化是閒出來的」,又認為詩的本質,就是要出人意料,因此需要想像,而一個人在文學方面有才華,就應該嘗試寫作。
〈白玉苦瓜〉寫於1972年,同名詩集則在1974年,即余光中來香港這一年出版。
王良和認為余光中的香江歲月,最具代表性便是《與永恆拔河》、《隔水觀音》和《紫荊賦》等幾本詩集。
鐵路像臍帶連結母土與香港
1974年,余光中寫了《九廣路上》一詩,當中有句「半枕在遠方,遠方一小站上──姑且叫它做家吧」。我們可以想像,那年余光中來到中文大學,「姑且叫它做家吧」。他還寫道「回頭莫看香港,燈火正淒涼,多少暗處起伏着刀光」。可以說,詩句正是那一年他忐忑心情的寫照。
同年12月,余光中又寫了〈九廣鐵路〉一詩(均收錄在詩集《與永恆拔河》),「北上南下反反覆覆奏不盡的邊愁/剪不斷輾不絕一根無奈的臍帶/伸向北方的茫茫蒼蒼/又親切又生澀的那個母體/似相連又似久絕了那土地/一只古搖籃遙遠地搖/搖你的,吾友啊,我的回憶」。
那時候,九廣鐵路仍然用着柴油火車,母土連接着像臍帶的九廣鐵路,香港就像嬰兒。王良和說:「善於發現事物相似的地方,正是余光中的拿手好戲」。余光中對「母土」的熱愛,是一種情結,剪不斷,理還亂。
風景美麗的香港中文大學,是余光中創作靈感的另一泉源,他的宿舍對着八仙嶺,山的阻隔,阻不住他的想象。
10年後,中文大學──香港,卻成了余光中「當然的家」、依依不捨之地,「這港城無限好的日子/而在未來的訣別/在隔海回望的島上,那時/紫荊花啊紫荊花/你霧裏的紅顏就成了我的/──香港相思」(〈紫荊賦〉)。
這10年中發生了什麼事,令余光中教授對於香港,從心情忐忑到依依不捨?余光中的新詩又有何特色?下期請繼續聽王良和博士娓娓道來。
王良和:余光中香港時期的新詩(二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