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們到九龍城,除了吃喝玩樂之外,也可以緬懷近代的一段滄桑歷史。
清道光二十年(1840)至道光二十年(1842)期間發生的鴉片戰爭,清廷戰敗,被迫簽署《南京條約》,將香港島割讓與英國。道光二十六年(1846)兩廣總督耆英(1787-1858)向朝廷奏請在九龍地方建立城池駐守,以便監視英國人在香港的活動,防止船隻走私,對付海盜侵擾,以及應付突如其來的變化等。耆英的上奏獲批,第二年九龍寨城竣工。
九龍城池內辦龍津義學
清廷派九龍司巡檢許文琛(生卒年不詳)和大鵬協副將黃鵬年(生卒年不詳)駐守寨城內。其後許、黃聯同其他官員捐資在九龍寨城內營辦龍津義學。新安縣知縣王銘鼎(生卒年不詳,1840任新安縣知縣)〈九龍司新建龍津義學敘〉云:
道光二十三年,夷務靖後,大吏據情入告,改官富為九龍分司……今年余奉調視事,巡檢許君文深來言,有龍津義學之建……九龍民夷交涉,人情重貨寶而薄詩書,有以鼓舞作興,則士氣既伸,而外夷亦得觀。感於絃誦聲明,以柔其獷之氣。所為漸被邊隅者,豈淺鮮哉……道光丁未秋八月知新安縣事思唐王銘鼎譔。
義學的建築形式參照貢院風格,分為三進,第一進為大廳、第二進為曠地、第三進為講堂。同時,義學肩負議事功能,凡與九龍司有關的事務,均在義學商議。往後百多年間,義學曾改建為「九龍城公立高初兩等義學」。1950年代,寨城不幸大火,義學盡燒。至1970年代,義學舊址改建為「義學大樓」。
由《南京條約》,到1860年的《北京條約》以至1898年的《展拓香港界址專條》,香港的地方不是被英國割讓,就是被強行租借。由於九龍寨城仍歸清政府管治,寨城外卻為英國租借、港英政府管治,而最終出現「三不管」(港英政府不敢管、英國政府不想管、中國政府不能管)的「無政府狀態」。
魚躍龍門和追本尋源的期望
1984年12月,中英兩國簽訂《中英聯合聲明》,確認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於1997年7月1日恢復對香港行使主權,英國政府並於該日將香港交還中國。1987年1月14日,中國政府與港英政府達成協議,清拆九龍寨城,並於原址興建公園,盡量保留寨城一些原有的建築物及特色。1995年8月寨城公園竣工,只留下衙門、石額、牆基、石樑、柱礎、古炮等。其中龍津義學的門聯得以保留下來:
其猶龍乎?卜他年鯉化蛟騰,盡洗蠻煙蛋雨;
是知津也,願從此源尋流溯,平分蘇海韓潮。
此聯並無下款,不知撰者是誰。疑為張玉堂(1794-1870)或義學中宿儒所為。張為當時大鵬協副將,文武雙全,擅長拳書、指書。
撰聯者把「龍津」二字嵌入上下聯,並因此而落想。
上聯17字,寫對學生的期望。「其猶龍乎」,「其」,指在龍津義學讀書的學生,撰聯者期望他們如老子(春秋末人,生卒年不詳)一樣變化莫測。「猶龍」,此處喻為老子。《史記.老子韓非列傳》:「孔子去,謂弟子曰:『至於龍吾不能知,其乘風雲而上天。吾今日見老子,其猶龍邪!』」「卜他年鯉化蛟騰」,撰聯者想到「鯉躍龍門」的典故,陸佃(1042-1102)《埤雅.釋魚》:「俗說魚躍龍門,過而為龍,唯鯉或然。」
李昉(925-996)《太平廣記.卷四百六十六.龍門》:「龍門山在河東界,禹鑿山斷門,闊一里餘,黃河自中流下。兩岸不通車馬。每暮春之際,有黃鯉魚逆流而上,得者便化為龍……初登龍門,即有雲雨隨之,天火自後燒其尾,乃化為龍矣。」後以「鯉躍龍門」比喻中舉、升官等飛黃騰達之事。撰聯者期望學生奮發自強,將來一躍龍門,聲價百倍。「盡洗蠻煙蛋雨」,「蠻煙蛋雨」,泛指南方沿海的的荒涼落後。蛋,古作蜑,南方沿海少數民族之一。由於學生多為香港沿海居民子弟,較於中原文化,自然相對低落,撰聯者希望他們通過學習,提高文化水平,洗脫不文明的風俗。
下聯17字,承上聯,寫如何做到的方法。「是知津也」,指知道關鍵的方法,「津」,指渡水處,水陸要塞,引申作關鍵。「願從此源尋流溯」,希望學生在這裏追本尋源。「平分蘇海韓潮」,唐代韓愈(768-824)與宋代蘇軾(1037-1101)的文章,像海潮般氣勢磅礴,故稱「蘇海韓潮」,後用以形容文章風格的雄偉豪放。撰聯者希望學生將來能與韓愈、蘇軾等大家平分文學的成就。
全聯內涵豐富,氣魄恢弘。其結構嚴謹,對仗工穩。上聯「其猶龍乎」與下聯「是知津也」,由於刻意嵌入「龍」、「津」二字,做成「平平平平」對「仄平平仄」,聲律欠諧。然長聯要求稍寬,撰聯者遂率意為之。
原刊於《大公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