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家教

「我家裏的人和動物，全都沒家教。」我孩子說的。

我家的狗，從來不懂小把戲，看了《狗狗周記》，也想訓練最基本的stay、sit命令。狗餅吃了一大包，我的狗依然見了人便亢奮，不懂服從。天生是隻「熱愛人類」的狗，從來只懂「迎接儀式」，不同「抗敵防禦」，亢奮時又凌空跳，又狂吠，尖爪向你的小腿進攻。

穿了絲襪的嬌滴滴小姐大叫，怕絲襪「走絲」；穿了短褲送貨的小兄弟也心痛自己小腿的一條條紅痕。我們慣了也沒關係，可憐那些來我家的朋友、送貨的、三行師傅、郵差，全部要經歷這種「迎接儀式」。我的狗，不只是忠心，簡直是墨子信徒，要「兼愛」，有「愛」無類，反應經常過激兼神經質。我孩子說我的狗沒家教，我認。

我家的魚，也沒家教。本來買了兩對回來，一對黑豬，一對橙紅色的。後來橙紅色的死了一條，剩下那條不知是寡婦還是鰥夫，性情大變，經常忽然襲擊兩條黑豬。大戰一展開，便會在近水面位置跳起，一個鯉魚翻身後再打。可憐水花四濺，我的幾個電插蘇也就沾了水，不怕電線漏電嗎？也試過全屋電掣跳掣停電。魚大佬，請不要和鄰居天天動干戈了。我孩子說我的魚沒家教，我認了。

我孩子有沒有家教？起碼在外吃飯時，沒出現沒規矩地大嚷要飲汽水、要吃這個那個、沒大沒小的情況。有人投訴今天的小孩在飯桌上顯示了自私、霸道的一面，愛吃什麼便吃光一碟，不看看人家有沒有機會吃。我孩子相反，膽子太小，還要勞煩各位阿姨為她夾，這算不算沒家教？（不過她有說「唔該」）人家問她愛吃什麼，她總答隨便，反而氣死阿姨們。

黃珍妮

中小學念修女學校，香港大學社會學系畢業，任職公務員。後到英國讀法律，回港任職大律師至今。任《信報》專欄作家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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