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說五十四:歸妹卦
《象》曰:澤上有雷,歸妹。君子以永終知敝。
歸妹卦由震卦和兌卦組成,上「震」下「兌」,「震」為雷,「兌」為澤,故此說「雷澤,歸妹」。
「歸妹」一詞,有三個說法。第一個是嫁女,第二個是妹從姊嫁,第三個是兄嫁妹。女子出嫁稱為歸,這是沒有異議的。家中的長女稱為姊,少女稱為妹,所以歸妹,可解為家中的少女出嫁。
第二個說法涉及一些古禮。《周易正義‧孔疏》說,古代的諸侯娶妻,所娶妻子的姊妹及堂姊妹都隨着陪嫁,所謂「古者諸侯一取九女,嫡夫人及左右媵皆以姪娣從」,卦名歸妹的「妹」就是指這些「姪娣」,是「嫡夫人」的姊妹及堂姊妹。
第三個說法比較直接,「妹」就是妹妹,由兄長做主,把妹妹嫁出。這裏涉及一段古史,根據顧頡剛的考證,歸妹是講商王帝乙(商紂王的父親)把自己的妹妹嫁給當時的西伯姬昌(後來追封的周文王)的事。這個說法流傳很廣,但也有人質疑。若是事實,則周文王是商紂的嫡親姑丈,歸妹實是一段商用來羈縻周的政治婚姻。
無論有沒有帝乙把妹妹嫁給姬昌的史實,都不妨礙把歸妹解為「兄長做主把妹妹嫁出」。
「雷」和「澤」,和嫁娶之事,似乎全無關係,怎樣由這兩個象會出歸妹的意思呢?這又要訴之於震卦和兌卦的其他象徵義了。
八卦的象徵義中,有一組是「家庭關係」象徵義。震卦是長男,兌卦是少女(見「概說六:八卦的象徵義」),歸妹卦由震卦和兌卦組成,俞琰說:「『震』為長男,兄也,『兑』為少女,妹也。澤上有雷,猶『兑』妹之上有『震』兄也。婦人在家從父兄,父死則兄嫁之。澤之從雷,猶『兑』妹之從『震』兄也,是故澤上有雷,為歸妹之象。卦名歸妹則當從兄嫁妹之義。」(《周易集說》)「雷」和「澤」便把「兄長做主把妹妹嫁出」的義便會出來了。
夫婦相處要得其當
無論是兄嫁妹,或一般婚嫁,一對夫婦相處要得其當。得其當,則成佳偶,失其當,則成怨偶,《大象傳》辭便針對這點立說。它說:「君子以永終知敝。」婚嫁的時候,我們祝一對新人「同偕白首」,一對新人也期望「天長地久」。
永者,長也,婚姻能夠維持久遠,這就是「永終」的意思。「敝」,從這字的字形便知它的意思。這字是由一個「攴」(手拿着棍棒的象形),一塊布(巾)和四個洞組成,棍棒敲打布塊,使它出現破洞,是破爛的意思,引申有破舊、破壞的意思。
凡事物,我們期望它歷久常新,但客觀的情況卻是必會變舊、變壞。那怎麼辦?看看程頤怎樣說。他說:「久必敝壞,知其必敝,則當思永其終也,天下之反目者,皆不能永終者也。不獨夫婦之道,天下之事,莫不有終、有敝,莫不有可繼、可久之道。觀『歸妹』,則當思永終之戒也。」(《伊川易傳》)
夫妻反目,在所多有,據統計,超過50%的夫婦以離婚收場,不能「永終」,所以程夫子教我們說:久必敝壞是必然的,因此我們要思「永其終」的辦法。俞琰對這意思,稍有發揮。他說:「將欲永久其終,蓋不可不先知其敝,早為之謀則不至于敝,永終之道也,若待其敝而後救之,則晚矣,是豈永終之道哉。」(《周易集說》)
他這段說話有兩個意思:一、先知其敝,二、早為之謀。夫婦關係惡化的原因,專家們早已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列舉出來,現在很多婚姻輔導,所以「先知其敝」本不是問題,但問題仍大量發生,可能出在第二點上,知而不行,和沒有早為之謀。
《大象傳》的作者,在這個反映婚姻的「歸妹卦」中,提出了「永終知敝」的提示。這四個字,可以用下面的句子來表達:「為了永終,必要知敝」(為了永遠維持美好的婚姻,便要知道可令婚姻失敗的原因)。《易經》的教訓,往往是可以類推的,在上面的引文中,程頤已提到「天下之事,莫不有終、有敝,莫不有可繼、可久之道。」
俞琰也說「君子以永終知敝,豈特嫁妹為然,凡事事物物皆然。」因此,不單新婚燕爾要「永終知敝」,新張大吉、新屋入伙、新年宏願、以至新建一條大水壩,也要思考「永終知敝」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