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接上文:〈虛無主義下的扣帽式民族主義──反思本地歷史教育現象〉
以上諸般具有本地特色的歷史教學現象,以及教育學者之獨特高見,倒令我想起了幾位來自中國,蜚聲國際的大學者對於晚清這段歷史的肺腑之言,值得參考及對照。
第一位是大史學家陳寅恪,他在1940年代任教於成都燕京大學,其間指導過石泉(原名劉適)研究中國近代史。據石泉回憶,有一次他跟陳氏說起有意探討甲午戰敗的內政背景,陳以為「此題可作」,最後說:
「我可以指導你,其實我對晚清歷史還是熟悉的,不過我自己不能做這方面的研究。認真做,就要動感情。那樣,看問題就不客觀了,所以我不能做。」
第二位是研究中國社會史的何炳棣。70年代末他曾接受記者訪問,強調「切不可研究第二流的題目」。記者問道,中國近百年史也極重要,會否考慮研究?他如此回答:
「這不錯是一個很重要的題目。中國歷史幾千年我都有興趣,只有鴉片戰爭到中共建國這100年我不願專攻,因為這段時期實在太慘痛了。近百年來我們的傳統文化和制度都比不上西方先進的文化和制度,工業和軍事更是落後,偌大的中國任憑西方和日本主義淩辱宰割,我不忍專門去研究這一段歷史。」
第三位是研究秦漢史的廖伯源,是我們香港人。他在60年代末考上新亞研究院,有意追隨歷史學家嚴耕望研究古代政制。其時嚴耕望問他爲何不選擇近代史,而轉向研究政治制度史。他的回答是:
「以前讀近代史,所讀盡是列強欺侮中國,常為之心情不佳,故不欲以近代史為以後之研究專業。 」
這幾位都是留學歐美名校,在歷史學上有赫赫成就的大學者。陳寅恪之史學地位無需贅言,更通曉20多種外文;何炳棣是美國文理科學院院士、美國亞洲研究學會首任會長,曾在芝加哥大學擔任歷史講座教授;廖伯源留學法國巴黎大學,1984年獲得被稱為國際漢學界之諾貝爾獎的法國儒蓮漢學獎。
陳寅恪出生於1890年,何炳棣出生於1917年,廖伯源出生於1945年,這3位學者隔了整整3代,但對中國近代史都有強烈的記憶和恥辱感,不忍回顧,不願以之作為研究對象。
本地小學教師該是90後,教育學者則是50年代的人,對於這段如此重要的歷史,他們似乎沒有多少不忍,更多的是不屑。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導致如此鴻溝式誤差,或者說是否依然要把矛頭完全指向外在因素,用謾罵和批評代替反思自身,掩飾自身的空洞乏力,這都是作為中國人的我們需要面對的現實問題。
回應
對於外界指責中國搞「戰狼外交」,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稱,中國從不霸淩他人,咄咄逼人也從不是中國的外交傳統。但是,中國人也不會卑躬屈膝,是有有原則和氣節的。她引用毛澤東的話予以回應這類挑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而中國駐英大使劉曉明的看法則是,「之所以有『戰狼』, 是因為這個世界有『狼』。」
「從根本上講,關於『戰狼外交』的非議實際上是『中國威脅論』的又一個翻版,是一些人給中國量身定做的一個話語陷阱。」華春瑩如此定性。
許多觀察家的共識是,中美已經陷入「新冷戰」的政治對抗階段。如果中國繼續沿用溫和方式回應指責,無論是對內還是對外,都不符合中國的國家利益和現實需要,「因為妥協和退讓,並不能換來對手的讓步和尊重。反之,可能讓對手認為是軟弱,並得寸進尺。」故此,中國外交官借用「因為畏縮與忍讓,人家驕氣日盛」這句歌詞進行說明目前的外交立場。
研究者認爲,「在很多人的概念中,中國並不善於在國際問題上說『不』,這一觀念根深柢固於國際社會的意識中。當一個不習慣說『不』的國家,開始不斷地說『不』,並且態度強硬而堅決時,自然會讓人感到不適,並陷入迷思。」
當然,這裏所指的「很多人」,指的是西方政府和外國人,但在現實中,這些「很多人」卻還包括了一些非外國人的中國人。前者之行徑倒能理解,但後者之思路卻耐人尋味,值得繼續探討。
順帶一提,「因為畏縮與忍讓,人家驕氣日盛」,乃出自香港80年代初電視劇集《霍元甲》的主題曲〈大俠霍元甲〉,此歌曲由盧國沾填詞,黎小田作曲,演唱者是葉振棠,他們都是百分百的香港人。
民族主義 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