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媽當了一輩子老師,她對教育的熱誠,一直以來影響着我,時刻提醒我為人師表應有的態度,給我春風化雨的動力。當年她受訓於羅富國師範學院,亦即是港大醫學院的現址。過去20年,我也是在同一片土地上從事教育,我相信這是上天的冥冥安排。
很多朋友都知道,除了醫學院以外,我也同時擔任學生宿舍志新學院的院長。幾乎每天晚上,我都會到休息室跟宿生碰面,有時亦會促膝詳談。能親身了解年輕人的思想,感受他們的快樂和憂愁,不單是我身為老師的責任,也是我的福份。
7月2日晚上,我深夜回到宿舍,發現一班同學仍然未睡,在我的客廳打機開餐(我的單位除了睡房,其他地方都經常給宿生「自出自入」),我亦趁機跟他們談起過去一個月的事情,一直傾到近凌晨三點。
橫跨整個6月的政治浪潮,他們都有不同程度的參與,有人支持「勇武派」,有人堅持「和理非」,各有各理由,身為「長輩」的我盡量代入聆聽者的角色,努力撐着冷靜的表情,其實內心五味紛陳。我曾經在政府工作,自然明白官方的難處。若單單從管治一方的角度,自然很難完全接受同學的觀點,甚至忍不住要衝出來駁斥。但換一個角度,同學立場背後的成因與脈絡,我們亦絕對不能忽視。一夜的對話,沒有為我的疑問帶來答案,反而是帶出更多問題,這亦引證了我的想法,在今天社會嚴重分化的環境,實在不可能有簡單的方法,能輕易解決當前的問題,我們在得出結論或打算批判別人之前,其實都有責任先去聆聽跟自己不同的聲音,和對自己立場的反省。
師生關係不變
上星期五,我希望可以清空一下腦袋裏面的千頭萬緒,故缺席了大學校友領袖的周年午餐聚會,到了香港仔華人永遠墳場為太婆掃墓,也順道到北大前校長蔡元培的墓前憑弔。蔡元培先生以「思想自由,兼容並包」的理念改革北大。93年前的今天,恰巧就是他離開北大的日子。他的故事,大家都很熟悉了,他的風骨,不時提醒我作為教育工作者的使命。眼見大學學生會拒絕與行政長官會面,有同學在校長室貼上示威標語,有研究生在衝擊立法會當晚解下口罩,激動陳詞,我不斷問:我的責任是什麼?若蔡元培先生今天在香港,又會有怎樣的決擇?
這些問題,我知道沒有答案,因為答案會隨着環境的轉變而改變,不變的應該是我們作為老師和學生的關係,作為知識分子和香港社會的關係。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
出自《禮記》的《大學》,是港大校訓「明德格物」的來源,近日再三細讀,頗有感悟,望與各位同事與同學共勉。
原刊於HKU Medicine Facebook專頁,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作者簡介
香港行政長官辦公室前主任,曾經擔任首任食物及衞生局副局長。現任香港大學李嘉誠醫學院院長、公共衞生學院講座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