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10年前，企業及監管機構開始重視非財務報告，但遠在更多年前，學術界已一直探討這個議題。香港理工大學專業進修學院（SPEED）副院長吳偉昌博士說，環境、社會及管治（ESG）報告的意念源於一位教授──Robert Gray。
已故教授Robert Gray是蘇格蘭聖安德魯斯大學（University of St Andrews）社會及環境會計研究中心（CSEAR，是結合國際社會及環境會計學學者的網絡）創辦人，亦為著作《Accounting for the Environment》（1993年版）的合著者。香港會計師公會（公會）會員吳博士說：「我9年前在聖安德魯斯大學認識他、建立聯繫並開始透過CSEAR與他合作。當時，社會正開始討論企業社會責任（CSR）議題，而他是這方面的先鋒，早在20多年前已探討環境會計學，並指出由於環境與企業業務息息相關，尤其是原油及燃氣公司，所以他倡議企業應承擔更大責任。很可惜，他於2020年去世，是我們巨大的損失。」
吳博士與Robert Gray教授不僅在事業歷程上相似，大家都在會計師事務所工作過，然後轉到學術界發展，彼此都對ESG報告及可持續發展有濃厚興趣。他解釋道：「最近5至6年，ESG報告由機構投資者推動。歐洲及美國都積極討論ESG的風險，也有大量研究證明企業忽視環境及社會因素，會對其價值產生負面影響。因此，市場對這方面的關注不僅源於道德考慮，也出於實際原因。」
理大SPEED於2019年成立了CSEAR北亞辦公室，吳博士負責統籌工作。2020年，CSEAR與立信德豪會計師事務所（BDO）合撰了研究報告《 ESG Disclosures in Asia Pacific》，調查研究500家香港上市公司於2018年的披露狀況，特別是ESG報告質素、合規情況，以及資訊的深廣程度。吳博士分享說：「我們發現有很多公司視之為例行公事。表現較佳的，通常是規模較大、資源較豐富的公司，而且它們的機構持份者亦比較多，較有驅動力去編製高水平的報告。擁有國際業務的企業也做得較好，披露資料相對詳盡。這是有道理的，因為這已是環球趨勢，而其他中小型公司有需要努力跟上。」
要趕上國際趨勢，吳博士認為公司需要劃撥更多資源提升收集數據的能力或流程：「他們必須擁有可用數據，例如排放數據。許多小型公司都嘗試做，但資源卻沒有大型公司充裕。 但是，它們可以從小處着手，在日常業務中融入保護環境的可持續發展措施，例如實行節能、減廢及重用措施等等，讓辦公室運作更環保。」 他補充說，企業領導層的決心及互補文化也是關鍵條件：「我們觀察到，若企業的高級管理層或管治非常重視ESG績效，對比僅為符合規定而做的公司來說，它們的披露質素自然會較優勝。」
提升ESG能力
吳博士認為新一代會計師發展ESG相關能力十分重要。他說：「為讓會計師與時並進，我們需要將這些課題納入正規課程，並融入會計師培訓中。這必須以跨學科的方式去學習，無需要再依循固有的會計及財務概念框架。畢竟財務管理的目的，是妥善管理財務及經濟資源，而不僅僅是提升利潤。例如，企業對提升社會及環境可持續發展的承諾及行動，會給客戶及投資者等廣大持份者留下良好印象。我們要在財務與ESG之間取得平衡，在考慮短期收益之餘，還要顧全長遠目標。會計師掌握相關知識後，便能成為理想的內部顧問，為互相競爭的利益適當分配資源。」
吳博士認為，商業環境瞬息萬變，會計師需要具備不同學科的技能，而這亦有助吸引學生選讀會計科。他說：「當今的年輕人都有種觀感，在大型會計師事務所工作很忙碌而且工時長，他們會反思工作的意義是什麼。對ESG及可持續發展報告而言，答案不只是匯報盈利，更是關乎世界及社會的永續發展。」
理大SPEED的會計學位課程設有稱為「企業社會責任」的四年級必修課，「我們不斷更新科目的內容，最近我們加入了包括ESG及可持續發展事宜的題材。」
在課程的最後一年，學生必須完成一項當代會計專業相關議題的研究項目（又稱「統整項目」），ESG及可持續發展是可研究的例子。吳博士是研究項目的主管。他說：「透過參考上市公司的年報來進行實案研究，是期終項目可採用的研究方式之一。如果學生選ESG或可持續發展為題材，我們會鼓勵他們研究同一行業３至４家公司的年報，而企業地區亦不只香港，還要看中國或美國等地，對比匯報企業社會責任和可持續發展事宜的方式，找出個別優勝之處、香港的改善空間等。我們觀察到，學生進行比較研究時能放眼世界，從中獲益不少。」
吳博士指出，超過一半學生會選擇專注研究企業社會責任及可持續發展的相關議題：「我問他們選擇這種題材的原因，他們說環境很重要，希望多關注環境的可持續發展，以及企業如何為社會責任多走一步。」
多方參與
與大部分從事ESG範疇的人一樣，吳博士認為國際間非財務報告的框架繁多，為編製或鑒證ESG報告的工作增加了難度。他希望能有統一的框架：「框架仍在不斷發展。我認為最終全球會採用一致的框架並遵循某些原則，並應按公司所屬行業彈性處理匯報。最近有利好的消息，就是國際財務報告準則基金會（IFRS Foundation）就統一可持續發展報告方式展開諮詢。」
此外，吳博士觀察到，本港大多數上市公司遵從香港聯交所於2015年首次發佈的《ESG報告指引》之外，亦按照某些標準進行匯報，例如全球報告倡議組織（GRI）的準則。他說：「我是公會可持續發展委員會的成員，並研究了所有這些不同的準則。我認為聯交所的ESG報告指引是一個好例子，展示了監管機構如何將國際公認的準則融入監管指引中，讓本港上市公司應用。這是十分可取的做法。」他還強調參與可持續發展委員會是身負重任：「我很高興能從學術角度貢獻一分力，掌握ESG及可持續發展議題的最新知識，不論對下一代或這一代會計師都十分重要。」
吳博士分享說，雖然專業會計師日益關注ESG事宜，然而市場需要時間才能建立穩妥的ESG披露常規。他說：「現在仍是起步階段。當上市公司的財務總監要求屬下的會計師編製ESG報告，他們要研究如何進行匯報、應採取什麼方法、從何處做起等等。我認為教育和培訓是關鍵所在。」
他認為，最理想的做法，是公司具備內部能力實行良好的披露，並且每季檢閱ESG相關的數據。「公司要了解過去三個月的數據，不論是節能措施的表現，抑或是紙張的用量，以檢討環保政策是否有效。因此，我認為公司內部必須設有報告及監察系統，從中記錄數據。到年結時，他們便能將一切所需的資訊及紀錄交給審計師。」
事業轉變
除了擔任理大SPEED副院長外，吳博士亦是學士學位銜接課程（包括會計學及工程學）的課程總監，負責監督質素保證事宜，確保各個課程符合理大的質素保證架構。他說：「我們透過定期收集業界人士的聲音，並積極研究，確保課程緊貼社會步伐，從而提升學生的就業能力。」
吳博士的職責，還包括以SPEED研究委員會主席身份推動各類研究活動。他說：「我們合資格申請大學教育資助委員會轄下研究資助局的資助，我要協助申請流程順利進行，從而亦鼓勵同事申請資助。」於2020年10月，理大SPEED獲批約300萬港元的資助，建立學院第三所研究中心──「綠色能源、交通運輸及建築」科研中心，「我有份參與這次撥款申請，各院校對資助的競爭頗為激烈。」
吳博士表示，他以前在Coopers & Lybrand（永道會計師事務所，現稱羅兵咸永道）擔任顧問所累積的經驗，能應用在今天管理人員的角色。他說：「我還記得合夥人教導我，擔任顧問不單要能言善辯，最重要的技能之一是聆聽。在院校工作，擁有良好溝通能力、能與學術同事和學生有效交流，對工作有很大幫助。細心聆聽學生的意見、了解他們的憂慮，適時解決他們的疑難，也是十分重要。」
離開永道會計師事務所後，他到能源業當直接投資及項目融資分析師，幾年後他決定重回校園，這次是從事教育工作。他說：「我一直有興趣從事學術工作。我想追求新知識，並希望將知識傳授給下一代。」
吳博士在香港公開大學擔任工商管理碩士（MBA）課程的兼職導師，並於2008年加入理大SPEED時轉為全職教學。但其實他在更早之前已涉足教學工作。他說：「我在加利福尼亞州立大學（California State University）修讀本科時，曾擔任統計科的導師。在我讀書的時代，香港的數學教育很出色，讓我能在美國的統計科考取好成績。當時輔導中心正在招聘導師，我想藉此賺些收入。我的教學之旅是從那時開始。」後來他在多倫多大學攻讀MBA時，亦擔任過電腦室的導師。
吳博士在大學讀本科時遇到一位教授，啟發了他對世界的看法，以至之後決心從事教學工作。他回憶說：「在加利福尼亞州立大學修讀國際商務科時，我的教授是經濟學家Alan Rufus Waters，我至今仍記得他的名字。他曾在亞洲開發銀行（Asian Development Bank）工作，跟學生分享很多有關當時美日貿易戰的事情以及國際事態發展，對我這個來自香港的年輕人來說，真是大開眼界。我喜歡從不同角度看事物，亦學習了如何務實對待問題。」
他認為課堂中所學的一切，為他往後的學術事業做好了準備，「從事研究工作，你必須抱着批判思考來看事情，作為講師，你要讓商科學生明白如何實踐理論，並引導他們從多角度思考社會問題。」
交流合作
吳博士現在主要擔任行政職務，沒有以往那麼多教學時間，但他仍會密切注意商業及會計的發展動向，「我們必須時刻掌握最新資訊，向學生傳授即使不是最新亦要是最相關的知識，尤其是商科學生，因此我們總是忙個不停。」
在閒餘時間，吳博士喜歡做運動及上健身房。但他最享受的，是與其他學者合作撰寫有關永續會計與綠色金融等題材的研究論文。他說：「因為可持續發展是跨學科的領域，能與學院內其他同事合作是一件好事。而且，我不會擅長所有東西，與熟悉中國的專家合作，我們可以探索中國相關議題，然後一起發現有趣的事情。」
與世界各地的學者合作和交流是他工作上最精采的一環。他打開《Accounting for the Environment》，翻到朋友Robert Gray教授親筆留字的一頁，他說：「我與他們會在聖安德魯斯大學舉行CSEAR年會時見面，但這些日子我們只能透過網上研討會交流。」
本文首發於香港會計師公會會員雜誌《A Plus》2020年第11期，本刊經授權編譯刊發。
趙靈敏
曾國平
胡孟青
鄧兆鴻
彭智華
李美嫦
何漢權
孫明揚
徐家健
黃錦輝
陳章華
常霖法師
同意灼見名家會員服務條款及細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