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代農夫──葉曉文

找來葉曉文的短篇《隱山之人》，那是她的第二本小說集。看過小說，想問一下她的近況，有好幾年沒見面了。

曉文說：「近年做緊好多唔同嘅事，寫稿、繪畫，比較大嘅變化係搬咗入被界定為『偏遠鄉郊』的荔枝窩，還當了農夫。另外也做好多生態教育嘅工作，例如生態導賞、自然寫作導師。」

家在荔枝窩

誰說鄉居生活閒適？曉文不是個愛停下來之人。幾年前見她，是想問她手繪的《尋花》，一共花了多少個月上山下鄉，覓尋山林中的花草，把它們繪畫下來。如今她住在鄉間，與花草蔬果為伍，又結交了「好友」，包括小黃牛、新領養的陸龜「阿望」。曉文傳來她的生態導賞活動，又拍下秋海棠、獅子尾、球蘭、四照花，逐一向我介紹這四種夏天開花植物，講出它們的特色來。

「粗喙秋海棠係香港四種原生秋海棠之一，沿着溪澗生長，在初夏開花，在香港數量稀少，特徵是結球形果實。」

「香港四照花，係一啲高大嘅喬木，數量亦都唔多，響大帽山一帶偶然會見到。開花時嗰四塊白色嘢並不是花瓣，係苞片。屬於香港命名植物，1888年被命名。」

「獅子尾係一種香港原生嘅攀藤植物，屬於天南星科。常攀附於熱帶雨林內的樹幹或石崖上。」

「球蘭亦係香港原生植物。生於溪澗，屬於攀藤類。花似星星，粉紅色，超級可愛。」

曉文把在山澗叢林中亮相的花草樹木拍攝下來，更把它們筆繪成畫，日後會不會有另一本《尋花》呢？

吃番茄．畫花

曉文傳來一張在農田站着吃番茄的照片，看來吃得挺滿足開心。她自稱是「農夫」，泥田上的番茄該是她親手種植。我沒有問曉文下田耕種有沒有人幫手（據知現在流行周末、周日耕種活動，有城市人會到來體驗一下耕種到底是怎樣的）。

一向提倡生食的周兆祥，要是來到荔枝窩探望曉文，可會一起走到農田，吃曉文辛勞的成果（記憶中周兆祥也有在他園裏種番茄的）？

吃過番茄，曉文該又有其他工作要做的了，要是負責的生態導賞工作做完，會不會有時間靜下來，繪畫花卉呢？

兩張繪花作品，一張是桔梗（Balloon Flower），另一張是紫紋兜蘭（Hong Kong Lady’s Slipper Orchid），在《尋花2》已出現過，但畫法有所不同，該是重新繪畫過的。

先說紫紋兜蘭，曉文說：「香港雖為彈丸之地，卻擁有甚多品種的野生蘭花。」「紫紋兜蘭屬地生或半附生草本，花瓣紫紅色有斑；唇瓣倒盔狀，囊口寬闊。」

曉文指出蘭花「於深山無人識，卻依舊散出幽香」。引孔子所言：「芝蘭生幽谷，不以無人而不芳。」而「君子修道立德，不為窮困而改節」。

曉文發現桔梗，是在西貢白腊的六角柱，在崖壁間找到此紫藍小花。桔梗的花語：「永恆不變的愛」。愛創作的曉文，書寫下一部短篇小說，她心愛的桔梗會出現在其中麼？

雷．雨．水流

看葉曉文的短篇小說《隱山之人》，每看一篇，就像上了一堂地理與氣象課。當然，小說最為重要的元素，感情/愛情不可或缺。

像這一篇：《地下流水》，談的是山上為什麼多會下雨，而雷電交加並不可怕。河水源頭自高山開始，而人間情愛亦由此而來，兩者看似不相關，眼前的女子敏感（不是多愁善感），自能明白其中道理。

山上為什麼下雨比山下為多？「山有感情？」女子問。

「這叫地形雨。」男子的解釋：「當潮濕的氣團遇到山勢阻擋，沿山坡上升，上升降溫，降至露點，變成雲，然後下雨。」

上山欣賞沿途風景，可見草本植物，有黃花小二仙草、水玉簪、花柱草。

遇到行雷閃電，女子受驚，撲進男子懷中。男子安慰她，說雷電有存在的必要。「雷電促進含氮化合物的產生。」因而促使植物健康生長。

女子沒聽完解釋，睡着了。

山下溪流河水的源頭來自高山，「開始於一個若即若離、似有還無的開端。」愛情不也是一樣「若即若離」，表面上，某個源頭似已乾涸了，但「水並沒有斷掉，貯存於岩縫的土壤空隙中，是為地下水」。

旅程中，男子走得累了，躺下，睡了。女的卻在山邊徘徊，她是把有關兩人相處的記憶藏到土壤中，然後存放到地下層，成為「地下水流」。

愛情來到這層面，靜水流深。

原刊於《星島日報》，本社獲作者授權綜合轉載，題為編輯擬。

張灼祥

拔萃男書院畢業，香港大學文學士，香港中文大學教育文憑，美國哈佛大學教育碩士。曾出任兩間保良局中學（八三總理、董玉娣）創校校長、賽馬會體藝中學創校校長、拔萃男書院校長。著作包括《中學生的挑戰》、《這一刻》、《離情》、《過路的朋友》、《校長手記》、《半年半生》、《獨樂橋》、《比陽光燦爛》、《美好的年代》、《一個人在旅途上》、《今夜煙花燦爛》、《仲夏夜之夢》、《作家訪問錄》、《有關記憶的》、《校長會客室》、《閲讀生活》、《拔萃十二年的日子》、《五十年·細說拔萃從前》、《五年、十年．拔萃依然》、《體藝．拔萃．再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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