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拜登順利當選美國總統,我相信在中美貿易問題上,民主黨不會跟隨特朗普以大幅加徵關稅為談判手段的做法。當美國疫情受控後,中美雙方會重新進行貿易談判。」美國克林信大學經濟系副教授徐家健接受本社訪問時說。
本屆美國總統選舉過程充滿爭議。儘管美國主流媒體推算拜登在賓夕法尼亞等數個關鍵州後來居上擊敗特朗普,已取得超過270張選舉人票當選,而拜登亦已宣布勝選,但特朗普聲稱多個州出現選舉舞弊,矢言提出訴訟及要求重新點票,令明年1月誰入主白宮尚存一絲懸念。然而,徐家健指出,如果對美國的選舉制度有信心,相信拜登有很大機會成為下任美國總統。
民主黨曾倡議TPP圍堵中國
民主黨重掌白宮,會否為美國對華政策帶來改變,成為關注的焦點。徐家健表示,若然回看四年前特朗普上任之前,奧巴馬的民主黨政府對中國並不友善。奧巴馬任內一直倡議《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Trans-Pacific Partnership,TPP),成員包括美國、日本、加拿大、墨西哥、智利等太平洋沿岸國家,把中國排斥在外,有圍堵中國的意圖。
事實上,當2016年特朗普勝選時,不少中國民眾一度大表歡迎,而他上任後,果然立即簽署行政命令撤出TPP。然而四年過後,中國民眾對特朗普可謂由愛轉恨。
徐家健說,特朗普任內對華更強硬,採取單邊主義,不會與歐洲盟友商討求共識,在與中國貿易談判時開天撒價,通過簽署行政命令,快速出招對付中國,例如很快可以加關稅,很快可以對華為等中國企業採取行動,推行政策時更有機動性。
不過,特朗普的做法帶來嚴重的不確定性,在重擊中國之餘,也對投資及經濟發展造成損害。徐家健相信,拜登順利入主白宮後,對華策略在技術上及大方向都會有調整。
他指出,民主黨的風格與特朗普迥異,而拜登亦不是一位很強勢的領袖,他會跟隨民主黨的傳統方式做事,不似商人出身的特朗普那樣隨意出招,而是會按規矩做事。因此,在未來疫情受控後,中美會再開始貿易談判,民主黨不會支持特朗普的做法,預料不會以加徵關稅為談判手段。
民主黨或不以加關稅為談判籌碼
「民主黨認為不停加徵關稅並非是有效、對自己有利的手段。另一個分析是,即使特朗普連任,他也不可能不停地加徵關稅,因為以此為籌碼的成本愈來愈高,對美國經濟會造成傷害,尢其是會令一些支持特朗普的商家蒙受損失,因此從政治的角度來看,加關稅不是一個長久策略。」
他指出,這對於貿易及製造業而言,將是一個好消息。在特朗普時期,他們都難以預測何時會加關稅,存在不確定因素,現在換了民主黨,即使不會立即減關稅,相信也不會採取特朗普的做法,而且換了人後,貿易談判亦會較為容易。「從這個角度看,無論中國及香港都有時間喘息,可以想想未來的部署。」
徐家健表示,內地確實因部分外資撤出受到影響,中國的世界工廠角色褪色,製造業、生產鏈受影響。愈多時間過渡,就更有條件進行轉型。北京已預計美國不會友善,因此部署內循環戰略,但這需要時間讓經濟站穩,才能藉內需推動增長。
拜登競選時已表示,他當選後美國將會摒棄特朗普的單邊主義,計劃重返特朗普退出的國際組織及協議,例如世衛組織及《巴黎協定》等。徐家健關注美國會否重新加入TPP,並藉此與盟友聯手,在知識產權等問題上向中國施壓。
他指出,知識產權是民主黨關注的問題,美國人認為中國多年來透過不同途徑盜取知識產權,或是沒有給予美方足夠補償。他們覺得美國的技術在不獲得合理回報下被取用。「TPP重視保障知識產權,若然中國不符合要求,除了美國外,她的盟友也會把中國拒諸於門外,並有系統地與中國斡旋,形成圍堵中國。」
但他亦指出,在TPP成員中,對中國態度不一樣,有些敵意較深,有些與中國關係較密切,要達成一致行動不容易。因此,他認為民主黨上台後,除了讓中國有更多時間作出調整及應對,打擊中國的力度也不會像特朗普那樣強。
換了對手中國須調整策略
然而,徐家健表示,現時也不能說拜登上任就一定有利中國。「對北京而言,換了對手必須重新調整策略。特朗普雖然難以預測,但北京已與他交手四年,神經刀亦有其章法,中國由最先不熟悉到逐步摸索到他的套路,大概估算到他如何出招。
「現時美國社會整體氛圍對中國不友善,換了民主黨後,即使不把中國當作敵人,也視之為必須認真看待的競爭對手,相信與奧巴馬時代比較,民主黨會對中國強硬一些,究竟美國與盟友如何對付中國,會否影響中國的利益,在初期需要一些時間摸底。」
此外,特朗普開罪了一些美國盟友,令他們拒絕一致行動,當民主黨修復與盟友的關係時,北京如何拉攏一些歐洲國家站在自己一邊,難度會更大。
徐家健又指出,擁有非裔及南亞裔血統的賀錦麗在今次選舉成為史上首位女性副總統,加上拜登明年就任時已是78歲,令人關注他能否做滿四年任期,賀錦麗隨時有機會接任總統,因此與過去相比,副總統賀錦麗的關注度及曝光率較以往為高,成為傳媒焦點。
談到拜登上台後對香港的影響,徐家健認為不會有太大改變。「過去兩年美國針對香港的做法,兩黨在國會是有共識的。民主黨比較強調人權等普世價值,在香港社會運動期間,他們認為中國一些做法違反《中英聯合聲明》,損害港人權益,因此同意共和黨提出有關香港問題的法案。」
「我認為在人權、立法會選舉等問題上,民主黨會更加關注,更加認真看待,將會密切監察選舉的公正性,議員被DQ(取消資格)等問題。」他說。
民主黨須正視美大學人才流失
作為一位在美國大學任教的學者,徐家健關注近年中美交惡對教育界的影響。他指出,過去幾年美國大學的高科技部門受到壓力,與中國大學交流或招收中國學生,都受到嚴密監控,導致一些留美多年、已有成就的華裔研究員及學者,此刻有被歧視的感覺,萌生回流中國的意欲。因此造成美國短期內既不能吸收年輕人才,較年長的學者則有可能回流中國。
徐家健認為,這在短期內對中國不是一件壊事,但長遠則不利,因為失去交流及學習西方技術的機會。對美國而言,短期內會失去一批有實力的研究人員,而且影響不只在大學,還有高科技行業也面臨流失人才,因為很多中國研究生畢業後都留在美國商業社會,對科研發展作出貢獻。
他指出,美國戰後發展很大程度上倚靠移民打拚,大學研究院的國際學生佔很高比例,從來都是吸引人才的大熔爐,特朗普繼續做下去,會令情況惡化。「我認為民主黨應會作出調整,他們的專家一定會看到問題,大學亦會向政府施壓。事實上,從這次大選可見,大部分美國知識分子反對特朗普。……我相信大學的情況會有所改變。」
徐家健簡介
畢業於芝加哥大學經濟系,在美國克林信大學取得終生教席,亦是香港大學香港經濟及商業策略研究所名譽高級研究員,以及香港中文大學亞太研究所經濟研究中心成員。中南財經政法大學的特聘教授,亦曾在香港大學、香港中文大學、香港科技大學、香港理工大學、香港金融研究中心、新加坡國立大學、以及比利時魯汶大學訪問。他的論文曾發表在《美國經濟學報:宏觀經濟》、《經濟學報》、《金融中介學報》等十多份國際學術期刊。除了研究及教學,也在《信報》、《信報月刊》、《am730》及《蘋果日報》發表經濟專欄文章,和參與私人經濟顧問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