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幾年,出門第一件事,戴上口罩,背包或手袋也會多放一個,以備不時之需。有一次到西貢打過高球後,忘記戴口罩(放在球會存包裏),上了下山的球會巴士。司機說:「沒有口罩,你不能上車。」包裏沒有多放一個口罩,被迫下車,只能等下一班車,待吃過午餐的球友到來打救,給我口罩。
習慣
這個早上,老友記相約在外見面,先到郊外行山,再到西貢茶敘,全程不用戴口罩,感覺好極了。友人說:「不戴口罩,在郊野公園呼吸到的新鮮空氣,竟有甘香氣味。」那是花香吧。戴着口罩行山,新鮮空氣是怎樣的,可不知道呢。
「你還記得否,那位霸道女士說了句不近人情的話:要是誰戴上口罩,我也要他除下來。」友人把話說完,大家沒有反應,不想加把嘴去說些什麼。
那麼荒謬的言論,最好是把它忘掉。現在大家都樂意把口罩除下來,去過不用戴口罩的日子了。
記得那是2020年的農曆新年,人在愛爾蘭都柏林,已經開始有人搶購口罩了。返回蘇格蘭,藥房已限購口罩,每人只可購買一盒,搶購口罩的日子開始了。來到倫敦,根本就找不到口罩,據悉香港搶購口罩潮已經開始了。有朋友已從韓國入貨,價格浮動,因為需要的人多起來,口罩每盒的售價被搶高了。
「日常用品,如廁紙,因為供應出了問題,市民起了恐慌,很多時候被搶高了。如今口罩因供應不足,一盒難求,價錢也貴到了不合理地步。」
幸而在香港,我們過的仍不是「三年零八個月的苦難日子」。
你的眼神
疫情期間,何福仁出了一本詩集《愛在瘟疫時》,記得其中幾句,大家戴上口罩出外,迎面而來的女子,只能看見她的雙眼,詩人遂可以說:「我只能讚美你的眼睛/隔着眼鏡我仍能看到/那雙晶瑩流轉的寶石」。
有文友說眼睛漂亮,不等如容貌好看。眼睛有神采的女子把口罩除下來,會不會讓人大跌眼鏡呢?
愛寫舊體詩的煒舜,傳來他的新作:「早起至郵局領包裹,順道理髮。香港今日撤銷口罩令,而行人面罩依然者尚多。戲作一律曰:『留髮留頭憶入關。引刀辛亥亦何艱。三年都慣人雙面,百代應知事一般。俯仰蔚然猶碧落,逢迎花樣自紅顏。沉吟濟楚衣冠句,風霧於今識䰎鬟。』」
可以清楚看到一個人的面貌了,會不會不習慣呢?3月1日第一天,據報仍有不少上班族戴上口罩,有說這樣做有安全感,有說家中仍有大量存貨,不戴口罩浪費資源,可惜呢。有說都習慣了,不戴反而不慣。
用新詩來回應煒舜:「怎麼是好/說捨不得/不是因為/留在家中的口罩/沒用了/仍然戴着/來到街上/有安全感呢/不戴/好像是/不穿褲子出外/會不習慣的/戴上了/別人都說/你的眼睛/亮麗/動人/會說話的呢/沒有口罩/話/由嘴吧來說/不好聽啊。」
煒舜的回應:「口罩真能讓眼神聚焦,進一步豐富了人際溝通的方式!」
不過,讓眼睛說話的日子快要成為過去了,我們的嘴吧,會說得比眼睛好麼?會教人聽得動容麼?
離開英國,去了澳洲留學的年輕人說:「這裏的市民,一早就不用戴口罩了。大家都愛笑,在陽光底下的笑意,比說一句『你好嗎』更讓人覺得好。至於眼神,也盡都是善意、笑意。」
學習
在英國讀書的年輕人說:「3年的學習生涯,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最後的兩年學士、一年的碩士課程,有一半時間見不到同學、導師、教授。都是在租住的單位上網課,Zoom來Zoom去,過了3年接近隱士生活。學士的畢業禮被迫取消了,碩士畢業禮卻是沒法參加(人已經離開了)。所謂多采多姿的校園生活,少得可憐。與當年在這裏讀書的師兄師姐談起他們的流金歲月,有趣的大學生活,教我羨慕不已。」
說起來,戴口罩事小,學習模式改變事大。在香港的老師都說過去幾年教得最辛苦,老師辛苦,同學辛苦,家長辛苦。「大家都辛苦,但沒有誰口出怨言,都在尋求解決難題的方法。」幾年下來,他們都找到可行方法、「Zoom是會影響正常學習的,師生溝通機會不多,但大家沒有放棄,知道這是個過渡,守得雲開見月明,很快我們就可以過着正常的學校生活了。」
年輕人在英國過着獨自一人學習的生活,悟出做人道理來:「我讀的是哲學,都是理論來的。要驗證所言是否屬實,可有難度。Empirical Knowledge,不再是理論,是可以證實的。我的獨立自處不是一個月、半年,而是接近3年。有時候一個星期都見不到一個人,去超市風險高,一個星期去一次,後來叫他們送貨,可以足不出戶半個月。哲學系的同學都成了哲學家,懂得思考問題了。教授都說我們進步神速,他們不用指導我們怎樣寫論文了。」
年輕人修畢碩士課程,提早返回香港,需要在酒店隔離兩個星期。他說:「不要說兩星期,就算是三個星期,也不成問題,都習慣了,我最後的一篇文章,說的就是『孤獨的樂趣』。」
原刊於《星島日報》,本社獲作者授權綜合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