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對人要包容，只為像你般幸福的多，但被家庭傷害的人不少，在諸多傷害中，家人傷害的傷口最深，淌血最多，傷期最長，要我們多走一步，在十年的企業培訓中，這點感受最深刻。」
上述是我在微博發表的感受，很奇怪，回覆的博友跟平時有點不一樣。一般博文要麼反應激烈，頻頻洗板，試過一星期也看不了朋友的留言，真的溺斃在文海中；有時反應平平，看了就看了；有時是朋友間的問候。但這次有關家庭傷害的感受，回覆的粉絲量不算很多，很緩慢，但發酵時間很長，留言慢慢增多，似乎是朋友們在審視自己的經驗，最終找到認同，而這份從內心深處送到我微博的文字大多來自女性。
為什麼我在微博寫下這段有感而發的文字？這要從十年前我開始另類正職開始。十年前在誤打誤撞下開始為企業當培訓工作，內容是舞台、演技，第一名客人是稻香集團，把舞台心態、角色融入、表達技巧等，看似與工作無關，其實與服務行業息息相關的道理置於工作範圍當中。過了不久，知道哈佛MBA 課程很重視學員的講故事能力，自己的事業正正是從說故事開始，於是我開始在大學開一門講故事課程，之後也在企業公司訓練員工講故事能力。
開班教授講故事能力 自己反成學生
我的方法很簡單，一個小小的台階，一支小射燈，我們的對談就開始了。開始時總是結結巴巴的說沒什麼好講，但最後總是捨不得下台，要不是笑聲洋溢，就是淚珠連綿。我自己在陰影下偷偷拭淚不知多少次了，十年間聽了幾千同事們在陌生人面前細訴自己的經歷，我通常讓他們以個人經歷化成故事結構來表達，不要理論，不要感想，只要細節和過程。原本我是導師，但倒過頭來我變了學生，從他們的經歷豐富了我的不足。
我小時候窮但從不缺愛，少年時周旋在吧女世界，嘻哈過日，色彩繽紛多於黑暗；大學畢業後也算少年得志，因此總有點少不更事的憨態，自以為聰明，也不時受騙，我的世界總是簡單明白，不用機心也活得好好的。到我聽了一個又一個傷透人心的成長故事，才知道家人的傷害是任何仙丹靈藥也抹不去的疤痕，最信任的人最信不過，難過的日子天天要過，坐牢還有一道鐵柵隔着，但親人近在咫尺，身、心、靈都受威脅。
家人傷害最難釋懷
受害人的行為折射於社群中，其中自卑、偏執、自我保護等表現又引來新的歧視和攻擊，企業中的性格矛盾也損耗了效率。我利用故事管理，讓各人從別人的成長困境去包容同事的缺點，因為她的缺點是長年累月的磨蝕。奇怪的是聽了故事的同事寬容多了，工作效率也提升。
香港學生總的來說是幸福的，不幸的只是繁重功課，但不要小看「功課/成績傷害」，它也是無聲無息、日積月累的把某部分同學推出學習之門，也撕裂夫妻關係，最慘是學生們最相信的校長老師有份把他們列為失敗者，一路失敗下去。司徒華先生最讓我感動的不是他的政治歷練，而是他當校長時所描述的學生故事。
我也因為這經歷而消減了對人的刻薄，毋須當道理在自己一方，斥責別人就理直氣壯，聲大夾惡。
我覺得小時候最幸福是母親沒有逼我做功課，逼我考好成績，她只是暗示不用中學畢業就出來工作養她，可以讀書就繼續讀，就此我開開心心的不用求學只為向家人交代，我只向自己交代，至今40年了。
原刊於《明報》，獲作者授權發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