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C Nolan有此能耐、把六百頁的《奧本海默》傳記,拍成三個小時的電影,保留主角的精神面貌、人生起伏。正如副題點出,那是「羅拔·奧本海默勝利與悲劇的一生」。
電影說的是原子彈之父一生的故事,包括研究原子彈過程、個人感情生活,講及原子彈威力、原子理論,點到即止。
智者逍遙
原子彈在沙漠試爆,威力驚人,場面震撼。這一幕道出一個事實:人類終有這麼一天,自毁於自己設計出來的殺人武器。奧本海默後來反核試、製造氫彈,屬自我「救贖」的表現。不過,科學家怎能鬥得過政客?奧本海默遂成了政治犧牲品。
電影只有一位與眾不同的「世外高人」,他既能避過政治逼害,又不用看政客醜惡嘴臉。他出鏡時刻不多,每次亮相都能吸引我們的目光。一如政客Strauss,隔着玻璃窗看智者在園中散步。他老是想知道,這位諾貝爾物理獎得主,與奧本海默到底在說了些什麼。
園中散步的智者,樣貌像老頑童周伯通(那是金庸筆下的武林高手,IQ應該一般?),IQ爆燈的科學家愛因斯坦不喜歡計數(他說讓數學家去做好了),但對製造原子彈,他知道那是什麼一回事。
事實上二次大戰爆發後,愛因斯坦與一眾科學家聯名去信美國總統羅斯福,指出:「可着手研究一武器,它的威力驚人。」因為納粹德國也開始這樣做了。
羅斯福遂任命物理學家Briggs成立「Uranium Committee」,研究鈾的「可能性」。
問與答
電影《奧本海默》導演把原著大量的資料(作者Kai Bird與Martin J. Sherwin翻查歷史檔案,找來與奧本海默有的在生人物做訪問,印證事件的來龍去脈,幾年功夫沒有白費)大刀闊斧,梳理出秩序來,那是一齣講政治多於講科學的電影。
電影沒有太多的解釋深奧科學理論(講如何製造原子彈會多悶呢),而是由兩場聽證/審訊:一場公開的對話,以Strauss為中心(黑白片段),一場閉門審訊,對奧本海默的審問(彩色片段)。
Strauss夠薑(其實是夠奸),回答問題時懂得避重就輕。
奧本海默夠老實(是科學家的本質,夠誠實),而且近乎願意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幫手製造原子彈)而接受處分,是潛意識驅使他自虐式找到贖罪。
奧本海默的妻子在他的女友Jean去世後,對他說:「你不能作完孽,然後希望世人同情你。」
原子彈已經製成,並已在日本引爆(因而令日本投降,提早結束戰爭)。奧本海默為此覺得自己有份「殺害」日本平民百姓,接受審訊,他沒有為自己辯護,他要「博取」世人同情麼?在聽證會、在審訊時,這位科學家顯得出奇懦弱,與他在領導科學家研究製造原子彈時精彩飛揚、充滿自信,像兩個人來的。
還是與愛因斯坦的短暫交流有意思。奧本海默找到愛因斯坦,把運算成功的數學程式寫在紙上,問他意見,那是足以毁滅世界的密碼。
電影一再出現的燃燒地球,人類已啟動那毁滅世界的按鈕了。
蓋棺沒論定
1967年2月25日,在美國新澤西州普林斯頓墓園舉行的一個葬禮,有近六百名奧本海默的朋友:諾貝爾獎得主、政客、將軍、科學家、詩人、小說家、作曲家、朋友、親戚到來向奧本海默告別。有認識他多年,亦師亦友的稱他為「Oppie」,有與他一起在沙漠進行過原子彈研究的工作,還有他的後輩,在1945年稱他為「原子彈之父」。
九年之後,當時的美國總統艾森豪竟稱他為「A Security Risk」(危險人物、反核分子)。
在奧本海默的葬禮上,愛因斯坦女兒Margot到來,送別她父親的好友。
儘管當時的美國總統詹森已經為這位在審訊期間吃盡苦頭、備受質疑的科學家平反,並派他的代表、科技界顧問Hornig到來,向奧本海默的遺孀致意,亦無補於事。
奧本海默曾經說過:「要毁滅紐約,危險人物可以用一個皮喼(裏面裝有原子彈),就可把城市摧毁。」
「怎樣防止這恐怖、瘋狂行動?」
「打開每個進入城市者的皮喼。」科學家開玩笑了。
其實奧本海默對美國政府的要求:「把所有核武全部毁滅……不要再試核爆。」可以麼?當第一次在沙漠原子彈試爆成功,軍方開始製造原子彈。政府對科學家說:「你的任務完成了,以後就不用管我們怎樣做了。」
希臘之神普羅米修斯從宙斯那裏偷了「火」,送給人類,因而受罰。
奧本海默發現了原子彈的威力,想美國放棄使用這可怕武器,因而受到孤立、處分。
原刊於《星島日報》,本社獲作者授權綜合轉載,題為編輯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