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年不見,當年的中學生,如今已經是Geospatial Scientist了。這位我只記得她叫阿魚(凌佩如,Fish)的同學,與我展開「兩地書」,說過去,談近況,也講未來動向。
地球科學
阿魚先說近況:「我現在研究的項目包括大數據和人工智能,即AI/Machine Learning,所以模型會是Probabilistic。至於地貌改變因為涉及到人為和政策上的決定,Probabilistic Model可能比較難去模擬。而且我的研究着重於應用方面(始終科學都是為作出更好的決策服務)。當涉及到人的時候,好像Probabilistic Model較好。」
三言兩語,已把她最近在做些什麼研究,說得一清二楚。阿魚怕我不太明白她在做什麼,再來個比喻:「我會認為我自己的角色是地球的醫生,我會分析其致病的原因,然後向決策者提出解決的方案。」
這位讀中學時已經愛問問題,又喜歡自行找尋答案的同學,看來現今的工作,對她來說合適不過。
阿魚回憶從前,她念中三那年,負責帶從內地到訪學校的老師行九龍,看歷史建築物:「我這個地膽,帶他們到廟街,榕樹頭一帶逛,再到尖沙咀中港城與你會合。來到商務印書館,你說可以送我們一本書。幾位同學都揀了一本50元以下的書,唯獨我揀了一本叫《地理景觀》的書,大概誰也看得出我雙眼在閃閃發光。你問我是不是很喜歡,我如實說擔心有點貴,但是你沒有說什麼,便買了給我。我便高高興興地拿着書,跟着大家到一家墨西哥餐廳吃飯。」
買書給阿魚,我是記得有這一回事,其他的都忘記了。
沒想到,一本書讓阿魚對地球這一門科學有了濃厚興趣,還走上科研之路。
多言·不聽話
阿魚記得第一次到來見我的情景。升中派位,她想到其他學校「叩門」,看看有沒有機會轉讀其他學校。
阿魚的成績沒問題,中英數皆有90多分。但她說班主任的評語,「我被寫上『非常多言』,『非常不聽話』,品行『非常有問題』」。
按照一般情況,升中派位後到別的學校叩門的同學,大多是品學兼優的。一個既不聽話又口多多的學生,想轉校,得到取錄機會是「凍過水」。
我覺得阿魚屬於非一般學生,她也覺得我是非一般之人,竟然肯接受她。
她到來讀書,「受苦受難」的可能是老師了。不過,老師對她挺好的,說她懂得問問題。
她多言,不過是想要說什麼,就會說出來。她是「童言無忌」,來到中學,她仍然有着小孩的好奇心,愛知道事物的真象。當然,也有老師覺得她有欠禮貌,但不會覺得她品行有什麼問題,她絕對不是什麼問題學生。
倒是有一年,阿魚念中三那年,她去參觀嘉道理農場,途中遇上車禍,身受重傷,需要住院,接受治療。
阿魚記得我到醫院探望她,又記得她父親與我傾談,她是否需要補考,還是要留班,重讀一年。
暑假過後,她既不用補考,又不用留級。
「不過,我有嚴重後遺症,以後返風落雨會周身骨痛,又患上臉盲症。」
「幸好我的左腦沒有受損,我的記憶力愈來愈好,讀書完全不受影響。」
中學畢業後,阿魚選擇到美國,在大學做科研工作。
不一般的路
阿魚的研究,讓她想到「天人合一」的道理。「人到底怎樣,才可以平衡經濟發展與保育自然生態環境。我做的可是跨科目的研究。」
我聽了,仍是沒法向她提岀問題。
「我們是要用一個量化方法,找出經濟與生態的連結,去解決問題。這個研究領域比較新,所以沒有太多人去嘗試。我很難歸類我的工作,到底屬於什麼。」
「當年的我,不聽話,非常不聴話。來到工作,也是要不聽話才成。現在我的工作,是發明一個電腦頁面,用衞星的數據和雲端上的人工智能,根據土地規劃者心目中的參數調整而預測5年後的地皮變化。」
“A road less traveled”,用來解釋阿魚的工作,生活取向,可不可以呢。她現在做的研究,儘管我不能完全理解,但我知道,阿魚知道,我們的地球,我們居住的地方,有很多與會環保難題,有待解決。
而阿魚與一眾科研人員,正在不斷努力,尋找一個可行方案,解決問題。
說回從前,阿魚仍記得我們第一次與國內到訪老師到西餐廳用餐,餐廳播出What a Wonderful World。
阿魚問:「誰在唱還這首歌?」我說:”Armstrong”。阿魚問:「登陸月球的太空人也會唱歌?」告訴阿魚,歌手、太空人,兩個人來的,他們都叫Armstrong 。
阿魚近年加入環保機構工作,她說「如今有機會接觸到不同地方的文化,我的生活,比較『貼地』了。」
22年過去,終於與阿魚面對面了。她說的話不多,卻仍是當年的阿魚,仍可見真性情,有碗話碗,有碟話碟。
後記
文章見報後,凌佩如傳來一段她免費穿博士袍的故事。
「博士畢業時,我的導師在我發表講話前,他也對聽眾說我非常不聽話(特別因為大眾對亞裔女性的刻板印象,所以反差特別大)。」
「因為在頒獎之前是行畢業典禮,我在美國沒有參與過畢業典禮,但是這一次博士畢業我在加州認識的當時住在康州的數學教授特意飛來看我畢業,所以我免為其難行畢業典禮。但是博士袍要900多美元加稅, 節儉的我向系內的教授逐個遊說,支持我的方案:就是學系購入數件不同呎碼的博士袍再以象徵性的價錢租予學生,可以讓清貧的同學也有機會行畢業典禮。結果學系採納了我的建議,而且不收取任何費用。畢業典禮那天,我穿了那袍很久很久。」
原刊於《星島日報》,本社獲作者授權綜合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