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如風,無往不復;人,如鳥,只要有一對翼,得飛、活下去。
有一天,可斬斷忙碌,飛往四海為家。
老媽常說:「錢,放滿兩個褲袋便算,夠用就好!」她卻有4個口袋,最喜歡花錢。
轉換跑道 生命不息
我的褲子只有一個口袋,夠用,便甘心。年輕時,我活在一條法律跑道,要和別的律師比拼,聘用3個、4個、5個……10個律師;有一天,要有50個律師!說穿了,要填滿的,不是口袋,是虛榮。唏,虛榮誤了數十年……
今天慶幸,轉了跑道:文化藝術的人,不少生活「繃繃緊」,朋友笑:「你搵不到食!」我反問:「你留在中環,搵到食嗎?」夢想無限,財富設限;誰跟誰,不必比較。律師的跑道,是民航客機升降的;藝術文化的跑道,叫停機坪;我的,還要是萊特兄弟型號直升機。
面對歲月,總有太多太多說不出口的惆悵,時光,一下子把青春掃落枱底。人,過了50歲,還以舊方式活下去,是大笨蛋。生命不息,營役有止,餘下的日子,一半都沒有,還不換些新鮮的空氣?時止則止。閱報,看到80歲的人還出現名利場拉拉扯扯,說白了,最大的悲涼,便是誤會別人喜歡自己。
如今,我想飛,唱着歌曲Free as the Wind;像候鳥,管它東西南北,哪裏氣候宜人、有一寸留人處,便好好過冬,生命的冬;「冬至大過年」般高興。
家在四海 遠離是非
負擔得來,就任性吧;這年紀,任性,可以氣死誰?從頭來過,學嬌生慣養,我行我素。我夢想「四海為家,家在四海」,四海為家,是心裏的主觀,家在四海,卻是財政的現實。反對我這「四海為家」想法的人,是關心的朋友。他們問:「不會累嗎?」
怎會累?我有個朋友,退休後和太太打算在倫敦租房子一年,為的是盡情享受這城市的藝術。我心存嫉妒,想:「倫敦,天空是黑的、牆壁是灰的、地上的雪是白的,看你們如何和火爐糾纏下去?」結果,他們在倫敦住了兩年,嚇得我下巴掉下來。
老爸說:「心靜自然涼。」陶淵明說:「心遠地自偏。」Vincent van Gogh說:”There is peace even in the storm.” 好答案。香港,太多人怕寂寞,每天招呼賓客,戶限為穿。我,大門太小,偏門剛好夠自己出入,別人不要來,自己一個人開心地走進了心扉。在社會行走數十年,電話簿,都十多本,夠了,太多煩人,「煩過何非凡」,你不惹人,他們會惹上門!是時候要遠離。
一年有12個月,寬面遷徙、窄面緊放。我要住在6個海外鳥巢:巴黎、溫哥華、青島、台北、東京、曼谷,每處地方租住Airbnb兩個月;有空,便回香港,到銀行辦手續、追追租客交租、找部門處理小嗌霎。生活像有趣的”ojisan”大叔,但那多踏實……
在外國做「候鳥」,「巢」要小,一房一廳便有餘,提供家具、電視、洗衣機和煮食碗碟,加上一個行李箱的細軟,足夠兩個月使用。
全世界的年輕人,有工作假期(Working Holiday)計劃,參加了後,可以在外國一邊打工,一邊度假。為什麼不成立一個退休人士的「假期工作」(Holiday Working)計劃?讓樂頤一族可以在異地享樂之餘,有機會感受一下part-time的樂趣。我半輩子的律師生涯,都如臨大敵,天天穿西裝打領帶;人困馬乏。不如重新做人,嘗試角色轉移,擔當超市收銀、包裝、披薩店捧餐,還必須學4句外語:「謝謝」、「對不起」、「多少錢」及「我愛你」。人,本來無分貴賤,只不過上天調換了你我身份,從此,大家改變了命運。
有些人視香港為office、為hotel、為跳板,甚至出巡行宮;今天的人,對香港都愛恨分明,我恨只恨別離;香港,永遠是我的家,奈何生命太短促,短離香港,可多看世界,感受不一樣的生活。好友點點頭:「也是,未來世代,彼此應該做地球人,少做事,多遊樂!」但不管飛到哪裏多遠,香港,仍是老家。
不管飛到多遠 香港仍是老家
喜歡巴黎,只因為她的藝術、麵包店和街市;這迷人之都,腿斷也逛不厭,2000年的歷史,吸入的每一口氣,也是往事。喜歡溫哥華,因為她的高山、海洋和森林,飽滿的芬多精;還有唐人城Richmond,香港禮失便求諸野;這城市的微風露雨,是上蒼的恩澤。喜歡青島,因為她是個沙灘城市,第一海浴場,灘平浪少,建於1901年;而且,青島的人,特別好看,山東名菜,在香港很難吃到。她曾是德國和日本的殖民地,櫻花處處,來,在樹下喝一杯啤酒。喜歡台北,因為那裏有生活文化,到書店感受書香,到處聊聊天,喝喝茶;到陽明山的溫泉泡泡腳,讓硫磺把悲傷帶走。此地,人和人的距離,總有一份溫暖的空間感。
愛上東京,因為我中意window shopping,只看不買,這城市的人很禮貌,沒有給我白眼;加上,東京人愛passing fancy,店舖東西週週換新款,趕時髦,便是這城市的可愛脈搏。我是一個完美主義者,在東京,人們都是我的同類。愛上曼谷,因為吃喝玩樂的享受,信手拈來,按摩更便宜,用合理的價錢,換來「大爺」的生活。這城市太可愛,做什麼事情,都easy、easy,做了壞事,趕去佛寺拜拜,也重新做人。包容,是我們要向泰國人學習的。Sawadee Krub!
走了的婆婆常說:「在家千日好,出外半朝難。」她又說:「龍床不及狗竇。」所以,她拒絕坐飛機遠遊。但是,我們這輩人,最喜愛在外面酒店睡覺,陌生,反而帶來溫馨安全感;我的「毒男」友人很壞,說:「陌生女人更好!」;大家離開香港到外面度假,那壓力的皮層也立刻換掉。
世界上共有200多個國家和地區,普通人去不到十分之一;輕舟,已過了萬重山,你還有多少日子呢?可以讓你看看走走?
我的過去日子,如廚房多年的油漬:在外地小住是蘇打粉,寂「療」是熱水,兩者混起來,擦擦擦,把油漬抹走,心境多靜淨。世界亂了,築個巴黎、溫哥華、青島、台北、東京、曼谷的候鳥巢,躲起來。鳥倦,便知還數月;香港,像雨傘的大樹、靈魂的避難所……
飛走,換換環境,通過寂寞療癒,只因人們的生活太熱鬧;目前我仍停不了,望着天,必有所累,夢想和我一起愣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