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鈔從哪裏來

鈔票人人喜歡，假鈔誰都痛恨。反對假鈔，就要理解貨幣本質。在貨幣電子化時代，犯罪集團製造假鈔將更加困難，市面遇見假鈔的概率將大大降低。

周潤發和郭富城兩大明星主演的電影《無雙》近期上映。這是一個講造假鈔的故事。導演花了很多心思，從鈔票繪畫、製作母版、鈔票用紙、油墨塗料再到防偽技術，全都寫實。據說劇組團隊拍到最後，居然也能印出一般人難辨真假的美元假鈔。在電影裏，犯罪集團造出「超級美元」，市民分辨不出來，銀行點鈔機也被騙過，甚至警察也難辨直假。只有最頂級的偽鈔專家，才能發現其中破綻。難怪電影裏的周潤發洋洋自得：「我印的美元，比真的還要真。」

高估假鈔犯罪的危害

美元是世界貨幣，海外數量龐大，而多數人又缺乏辨識能力，因此美元是被造假最多的鈔票。上世紀90年代，全世界大概0.05%美元鈔票是假鈔，絕大部分在美國海外。在黑社會交易和地下經濟那裏，假美元出現的概率尤其高，因為那裏是假鈔第一入口。一旦這些錢流入市場，被充分稀釋，影響就變得很小。

2000年，哥倫比亞政府宣布破獲一起假鈔大案。犯罪集團在一個隱蔽山洞內開設工廠，兩年時間裏，一共生產10億美元假鈔。這些鈔票其實只有少數流出去，並且是在毒梟和毒販那裏流轉。相比數十萬億的美元市場，這樣的體量影響自然很小。2015年國內破獲建國以來最大假鈔案，犯罪集團投資上百萬元，一共印製面值2.1億假鈔，獲利只有2000萬左右。相比其他犯罪，假鈔犯罪的危害和獲利其實是被高估的。

政府也會印製假鈔

不只犯罪集團印製假鈔，政府也會這麼幹──通常是敵對的政府。最近幾十年，美國政府一直指控朝鮮（北韓）政府製造美元假鈔。朝鮮當然矢口否認。自從冷戰以來，韓國就一直在指責朝鮮輸入假韓元，擾亂其經濟秩序。幾乎每個相持的戰爭裏，都能看到「鈔票戰」影子。二戰時期，納粹德國通過黑市渠道，對英國投放大量假鈔，令英國政府不勝苦惱。在中國戰場，國統區和日偽區的秘密戰場，鈔票也是最主要的武器。

戰爭時期的假鈔製造者，他們希望把假鈔做得絕對逼真嗎？在一些論壇上，很多人討論這個問題。有人認為，相對逼真、仔細驗鈔還是能鑑別出來的假鈔，才是理想假鈔。這種鈔票投放市場，真假難辨，會引起恐慌。鬧到最後，民眾不管真鈔假鈔，一概拒絕，這就引起交易中斷，破壞經濟。一旦假鈔過於逼真，民眾把假鈔當成真鈔來使用，恐慌效果也就消失。

事情真是這樣嗎？恐怕並非如此。從歷史經驗看，無論犯罪集團還是政府造假鈔，他們都力求假鈔愈逼真愈好。他們請來最好的畫工，製造最先進的電版，學習真鈔最先進的防偽技術。從技術水平看，許多假鈔製造者的技藝，已經超過一般國家央行的水平。志向遠大的假鈔集團，一定是希望假鈔成真，完全滲入民眾生活。

人人都是受害者

現實生活中，人們痛恨假鈔，主要的原因在於，一旦收到假鈔，就面臨財產損失。我們常看到有婦人賣菜收假鈔，痛哭流涕。倘若她故意使用假鈔，不僅害人，還可能面臨牢獄之災。如果假鈔真的比真鈔還真，誰都察覺不出，誰都能花出，誰是受害者呢？

無需細加考慮，每個人都是損害者。市面鈔票悄悄貶值，每個人不知不覺被偷竊。假鈔製造者憑藉一台印刷機，像印廣告傳單似地印鈔票，再拿這些錢購買東西。假鈔的最大危害，正是發動通脹，竊取財富。戰爭時期的政府是這樣，犯罪集團也是持這種目的。至於所謂「擾亂金融秩序」，只是附帶的惡果。

一旦假鈔「成真」，其流通效果和政府印製的真鈔相比，其實並沒有區別。一旦合法政府大肆印鈔，「真鈔票」的破壞力也將和假鈔無異。由於政府掌握合法印鈔權，一旦機器全開，就會放出洶湧的貨幣洪水。今年委內瑞拉創造出一項新的人類紀錄。這個國家在短短兩年時間內，貨幣貶值數十萬倍，法幣成為公開的廢紙。在一些新興國家，通脹雖然沒那麼嚇人，但是不斷上漲的物價，還是證明了合法偷竊的存在。和官方合法通脹相比，假鈔犯罪集團放出來的貨幣，可以說微不足道。

鈔票人人喜歡，假鈔誰都痛恨。反對假鈔，就要理解貨幣本質。在貨幣電子化時代，犯罪集團製造假鈔將更加困難，市面遇見假鈔的概率將大大降低。對犯罪集團的假鈔要嚴厲打擊，對於政府合法生產的鈔票，則要保持警惕。

原刊於人文經濟學會微信平台，本社獲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