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有一怪現象,就是有人選擇交昂貴租金住在環境惡劣的劏房,但也有不少房屋因長年無人居住和維修而淪為頹垣敗瓦,皆因劏房處於鬧市,交通方便,對爭分奪秒、為口奔馳的香港人而言,仍是居住地點首選。反過來,新界不少偏遠村落,過去數十年人口大減,出現地多人少的異象,政府亦無意投入大量資源接駁這些村落至公路網絡,部分村落遂變為「鬼」村,成為拍攝靈異電影的外景場地。
不過年前一齣港產電影《緣路山旮旯》卻顯示了一些被人遺忘卻正在活化的鄉村新面貌,吸引不少城市人前往「打卡」,為這些村落帶來生氣。地點偏遠、交通不便,水電不全,為這些山旮旯村落提供了免被地產商吞噬的護身符,也因土地無人問津,或持有人已移民海外未暇理會,村落得以保持過去數百年建築和土地用途的布局,為保育及復興這些沉睡了半世紀的村落提供了基本條件。
保育及復興村落 難上加難
保育及復興新界偏僻村落遠比市區保育歷史建築及活化舊區困難。村屋、農地及宗祠與寺廟等均屬私人或祖堂擁有,不是所有業權人都支持保育和活化,只要部分業權人追求發展土地圖利,便會破壞整條村原來規劃和布局的完整性,令保育的結果大打折扣。政府的政策是資助鄉村活化而不會收購整條村落和周邊耕地,也不輕易讓這些土地改變規劃用途,希望令那些等發達的村民死心。村民對保育和活化鄉村的認同和共識同樣也是保育山旮旯的先決條件。
鄉郊保育的另一大挑戰,除了修復村屋、曬場、村校這類硬件之外,還涵蓋研究、紀錄和保存鄉村的歷史、文化、自然生態和發展鄉村經濟,確保鄉村可持續發展。可幸兩方面的工作都獲得大學、慈善機構、保育的非牟利團體和非村民的義工提供經濟、技術、學術以及勞動人力的支援。至於政府提供的協助和資源,在文化軟件方面有非物質文化遺產辦事處和3億元的非遺資助計劃,在硬件建設上則有鄉郊保育辦公室和10億元的資金用作保育及活化工作與小型改善工程,一半用以成立鄉郊保育資助計劃供民間團體申請,另一半則由辦公室直接負責執行。
鄉郊保育和活化工作,無論涉及軟件硬件,村民的自發性和投入是工作能否持續開花結果的關鍵。現時參與這工作的有心村民,大部分屬父老級或早年移民海外現在鳥倦知還的村民,體力所限,「落手落腳」的工作做不來。保育和活化工作還需向眾多政府部門辦申請手續,非村民所長,非常依賴外來的保育團體發揮管理層的角色。
北部都會區 帶來商機和就業
長遠來看,大家都要想辦法讓這些「催生保母」有序退場,還村於民,但如何吸引更多年輕村民回歸祖村居住和傳承是活化鄉郊的另一大挑戰。不少移居海外多年,在彼邦事業有成,下一代都是喝洋水長大,頂多是每年回鄉過農曆新年和重陽祭祖的村民,願意回到山旮旯定居嗎?現時一些偏遠的村落,反而吸引了少數厭倦城市繁囂的都市人前往居住,以相若劏房的租金,享受清幽恬靜田園生活。他們雖然可以協助耕種或自然保育工作,但文化傳承的責任,由原村民和他們的後人承擔不是應該更合適嗎?
北部都會區發展策略的行動項目之一涉及在多條山旮旯村落所在的新界東北地區發展綜合生態保育和生態康樂旅遊,沙頭角禁區亦將會逐步開放,方便市民遊覽印洲塘,屆時遊人數量將會大幅增加,為該區的村落帶來商機和就業,例如餐飲、土產銷售、宿營、民宿、導賞等。不過有機就有危,但願荔枝窩日後成為一個港版白川鄉,而非另一個度假屋林立的長洲。如何平衡保育與活化,達致可持續發展,政府、村民、保育團體三方還得一起摸着石頭過河。
原刊於《信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