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一：疫情勢幾何級增長現在只是冰山一角

截至3月23日，全球確診新型冠狀病毒（COVID-19，下稱新冠病毒）的患者已逾30萬，13000多人死亡。3月18日，發明愛滋病「雞尾酒療法」的著名華裔醫學家何大一教授，在加州理工學院講述新冠病毒在全球流行的情況，坦言現在只是冰山一角，下文為何大一教授發言重點。

新冠病毒在美國流行情況：

大約兩周前，我們在紐約市確診第一宗病例，如今，該市新確診病例每兩天就增加兩倍。以紐約長老會醫院（New York Presbyterian Hospital）為例，大約有25%的測試樣本呈陽性，在紐約市外圍的郊區，大約有10%測試樣本呈陽性。因此，病毒已無處不在，而在紐約，我們正處於疫情的幾何級增長期。……我們擔心疫情將從美國沿海地區迅速直捲而來，橫掃中部。疫情已經存在了，很快我們就會看到幾何級增長。當然，我們都擔心疫情若在非洲和印度等醫療保健系統不發達的地區流行，會發生什麼事。

新冠肺炎的病理：

新冠病毒通常會引起發燒和乾咳。病人身體可能會感到疼痛，即肌肉酸痛，再嚴重的話，就會因肺炎而導致氣促。病人也可能出現胃腸道症狀，這是疾病更嚴重的跡象。流鼻水、醒鼻涕則不常見，喉嚨痛也不多見。從感染病毒到症狀出現，潛伏期為4至6天；95%至98%的個案潛伏期為3至10天，潛伏期很少超出這個範圍。

新冠病毒的危險性：

在口腔或鼻腔中檢測到新冠病毒非常普遍，並可能在症狀出現前就已存在。這就是為什麼無症狀的個體也可能傳播。病人康復後，病毒傳播仍可能會持續數天，最多可持續三星期，極度令人擔憂。另外，病毒的穩定性也令人擔憂。如果病毒以氣溶膠的形式保留在空氣中，半衰期為數小時；如果病毒在銅或紙板表面，則可存活大約一天；即使附在鋼鐵或塑膠表面，隨着時間過去，感染性會降低，但就算過了72小時，仍可檢測到傳染性病毒存在。

目前對病毒生物學的了解：

新冠病毒與SARS冠狀病毒高度相關。2003年SARS在全球爆發，重災區在中國和亞洲。

這兩種病毒約有80％相似。SARS病毒的起源，是通過蝙蝠和果子貍作為中間宿主產生的。

另一種稱為中東呼吸綜合症（MERS）冠狀病毒的病毒，也源於蝙蝠和受感染的駱駝，然後駱駝將病毒傳播給人類。對於新冠病毒，我們認為原始宿主必定是蝙蝠物種，因為這種動物攜帶的病毒與我們現在看到的病毒有97％相似。

中國如何對抗新冠病毒？

新冠病毒最初是在2019年12月的幾例肺炎病例中發現的。……根據中國官方的說法，11月有零星的病例。……起初存在失誤，透明度也不足，導致了武漢市疫情的爆發。中部地區的確診病例佔了整個中國確診病例的85％，導致北京官方隔離了整個5000萬人口的湖北省。疫情在2月初達到高峰，每天有4000個新確診病例。不過，自從採取封城和各種嚴厲措施後，每天新確診病例數目每周減少一半，而現在已降至每天約20個。中國其他省、市、區也採取了非常嚴厲的措施，也確實成功使湖北省以外地區確診數目的曲線趨於平緩。……現在美國的確診病例正呈幾何級數增長。10400例確診是被低估了，病毒測試不足令人尷尬，這是領導力的徹底失敗。

檢測新冠病毒需要什麼？

這種檢測實際上是指PCR（聚合酶連鎖反應）測試，方法是尋找病毒的RNA（核糖核酸）來確定測試對象是否被感染。但是，目前仍沒有關於進行抗體檢測以確定哪些人已經免疫並具免疫力的討論，這是我們應對疫情的另一個重要工具。

美國何時實行類似韓國的測試？

PCR測試已獲批准，目前已在州立和地方實驗室，以及大學醫學中心和商業領域迅速進行，測試量將大增。羅氏（Roche）有機器可以一次測試1000個樣本。……

我們需要即時檢測，這類測試可用於愛滋病毒和許多其他疾病。用刺血針刺血，將血液滴在一個小型設備上，15分鐘內便有讀數。這些測試可測量抗體對病毒的反應，非常有用。但是，這種在中國、韓國和歐洲應用的測試，我們卻沒有在美國獲得授權。……FDA（美國食物及藥品監督管理局）的動作非常緩慢。我認為這種拖延造成的弊端大於好處。

新冠病毒會否變成季節性流行？

基於中國很久以前應對SARS病毒的經驗，最初希望天氣變暖，更多陽光將有助在環境中殺死病毒，從而降低傳播的風險。

但是，現在這種病毒已經在人口中廣泛傳播，確診規模已經比SARS多25倍，並且已經擴散到南半球。澳洲、南非、阿根廷、巴西等國都有病例，社區爆發正在發生。隨着天氣的變化，也許北半球會獲得優勢。但病毒在南半球的流行將加速。

長期的結果可能類似於流感，因此會季節性爆發，病毒會在南北半球之間來回傳播。當然，這只是猜測，但這就是我們現在對流感的看法。

病毒對兒童影響較小，對老年人影響較大？

老年人通常對各種呼吸道感染（包括流感和SARS）的治療效果較差，但這只是我們看到的典型情況。兒童通常會很容易感染流感或其他呼吸道疾病，並傳染給父母。但在今天的特殊情況下，在中國感染新冠病毒的兒童數量，經過廣泛的研究，似乎並未證明新冠病毒對兒童影響較小。

感染過新冠病毒的人，會不會再受感染？

在中國很少聽聞有人重覆受感染，但是，如果仔細閱讀這些報告，可發現文件記錄並不充分。人們從最初的患者中感染病毒是有可能的。唯一正式進行的研究不是研究人類，而是研究獼猴。他們用病毒感染了獼猴，然後等到猴子恢復健康後試着再次感染牠們，但不能夠。這是過去幾天的事，這是對人類免疫力的好兆頭。

現在我們已經研究了許多來自恢復期患者的血清，這些血清樣品具有針對病毒所謂「刺突蛋白」的抗體。那是位於病毒顆粒表面的蛋白質。通過緊密結合，抗體可以中和病毒。患者一旦產生抗體，應該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具有保護性免疫力。這就是為什麼我們需要爭取時間來增強人們免疫力的原因。

患者康復後，還能傳染病毒多久？

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我們未能確定；事實證明，中國有人的病毒可持續傳播超過一個月，但通常情況下，我們會從患者出現症狀開始的三個星期內計算。

怎麼做才能阻止新冠病毒蔓延？

例如，韓國已成功採用了社區隔離和保持良好衛生習慣的辦法，以降低病毒流行的程度……台灣和香港等許多地方在防止疫情大規模爆發方面也做得很好。17年前，這些地方在抗擊SARS方面累積了相當經驗。

政府與個人的措施，加上醫學研究，是否足以對抗新型冠狀病毒？

我個人認為，我們會遏制這種流行病，但我也認為，我們浪費了4至6星期時間，主要是因為測試不足和缺乏一定的準備。但是我認為我們仍有可為，通過採取非常嚴厲的措施，能夠加以控制。

……最重要的是，我們需要爭取時間讓科學提供解決方案。我們不得不開發新藥、抗體和疫苗。……我認為科學界的動員是驚人的。許多人已經動員起來，並為此作出貢獻，從發現可以阻斷病毒各種酶的小分子藥物，到提出可以中和病毒的抗體，他們都在作出貢獻。

許多公司正在研發疫苗，而這些疫苗正處於不同的研發階段。……但是，有一件事關於疫苗的事必須注意：先前針對SARS進行的一些實驗表明，當動物產生抗體後再被施打病毒，由於抗體的存在，它們對肺部的傷害會更大。科學界必須迅速解決這問題，……這將需要一些時間。但是，我非常有信心科學界將朝着目標提供解決方案。但這不會如我們總統所願僅僅幾個月，時間會長得多。我會說18個月或24個月。我相信我們所有人都面臨着嚴峻的挑戰。

（根據Caltech網站報道翻譯整理）

何大一簡歷

加州理工大學校友，美國紐約哥倫比亞大學艾倫戴蒙愛滋病研究中心（Aaron Diamond AIDS Research Center）的主任及行政總裁，目前正領導哥倫比亞大學的團隊研究治療新型冠狀病毒的藥物，並期望一年內進行動物測試。

出生於台灣，12歲時與家人移民美國加州洛杉磯。1974年加州理工學院畢業，獲頒授最高榮譽學士學位，1978年於哈佛大學醫學院畢業，並分別於洛杉磯加州大學醫學院及麻省全科醫院進行內科及傳染病的臨床研究及實習。

過去30多年一直是愛滋病研究的先驅，他提出的「雞尾酒療法」，重點打擊病毒在感染初期的自我複製能力。

美國藝術及科學院院士、台灣中央研究院院士、美國科學院醫學研究所成員、美國哈佛大學委員會成員、加州理工學院及麻省理工學院的信託委員會委員，並於2001年獲頒美國總統勳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