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很多人應該都會有一種感覺,覺得這個世界亂了套,有很多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讓人覺得匪夷所思,特別是發達國家選出了很多奇奇怪怪的領導人,崛起了很多極右翼的政黨。發達國家以前是自由貿易的旗手,現在動輒對其他國家發動貿易戰,還修建隔離牆,嚴格邊境管制。怎麼理解這些現象? 我覺得要理解這些現象,總的鑰匙就是要理解反全球化的現象。
反全球化是怎麼回事?
真正把所有國家裹挾其中的全球化,是從1990年代冷戰結束之後開始的。在那之前,世界經濟是被分成了兩個平行的體系。冷戰結束之後,幾乎所有的國家才加入到全球化進程當中。
過去的30多年,全球化一個基本的原則就是成本效益原則,哪裏便宜就在哪裏生產,哪裏有利可圖就在哪裏投資,這肯定是有利於整體效率的提高,所以全世界的GDP總量肯定是在增加當中的。
但是問題在於能夠從中受益的只有極少數人和極少數的勢力,資本是可以自由流動的,而人的流動要受到很多因素的影響,包括人本身的技能,還有邊境管制、簽證等等這些因素。
所以西方的跨國公司肯定是全球化的受益者,它們原來可能只在一個國家生產,現在它們的觸角到了世界各地,產值可能增加了幾十倍都不止,像美國華爾街、矽谷、好萊塢肯定是全球化的支援者,因為全球化愈發展,它們的利益就愈大。
與此同時,很多國家的中小商務工作受到了擠壓,現在到世界各個大的城市,進入購物中心會發現,陳列的品牌基本上都是一樣的,也就是說,很多本土的有特色的中小商業已經消失了。
還有就是勞工的問題,發達國家很多藍領的工人,以前憑着中學的學歷就可以在通用汽車這樣的大企業工作,有很不錯的社會地位和薪水。
但是全球化發展之後,工廠轉移到了第三世界國家,這些工人就失業了,這些人又不可能去做科技工作或金融的工作,留給他們的就是那些中低端的服務業的崗位,他們的社會地位和經濟地位一落千丈。這些人內心的憤怒無處發洩,於是他們就用選票懲罰那些傳統的精英,選出了很多奇奇怪怪,非傳統的領導人。
你歐巴馬不是衣冠楚楚、出口成章嗎?那我就選特朗普這樣一個頭髮亂糟糟、言語粗俗的人,目的就是要羞辱你。
像特朗普這樣的民粹主義者,他們也給民眾畫了很多的大餅,比如說我可以讓製造業回到美國,我通過修建隔離牆,把移民擋在國境之外等等,這些做法基本上是不可能達到相應的目的的,但是聽在他的支援者的心中就覺得這個人是真正關心我們的。
所以現在的問題就是如何安撫全球化過程中那些利益受損者。
大宗商品交易的隱秘世界
1979年伊朗爆發了革命,巴列維王朝被推翻,伊朗一夜之間從美國的盟友變成了敵人,它的外交政策也進行了調整,開始親近不結盟世界。
作為世界上重要的石油輸出國,不結盟國家從伊朗進口原油可以得到每桶5至8美元的優惠,而且可以兩年之後再付款。
有一個叫馬克·里奇的大宗商品交易商從中看到了機會,他跟非洲的內陸小國蒲隆地達成了協定,先安排蒲隆地總統到伊朗訪問,然後提出進口石油的要求,後續的一系列檔都顯示這些石油先運到了肯亞的蒙巴薩港,在那裏冶鍊成成品油之後通過陸路運回了蒲隆地。
但實際上,這些原油是被馬克·裏奇高價賣到了世界各地,因為當時正值第二次石油危機,全世界石油供應緊張,價格暴漲。
馬克·里奇通過這一宗交易就賺了4200萬美元,而作為冤大頭的蒲隆地政府得到的酬勞是每桶石油20美分,從這件事情中嘗到甜頭之後,馬克·裏奇很快跟非洲的4、5個國家都達成了協定,大賺特賺。
以上這些內容就在《交易的世界:金錢、權力與大宗商品交易商》裏邊,這本書是一本關於大宗商品交易的簡史。
大宗商品包括農產品、能源、基礎的原材料這三大類,從糧食到石油,從天然氣到銅、煤、鎳,不一而足。
它跟我們的生活息息相關,但是大宗商品交易商往往不為人知。就像糧食領域,目前世界上流通中的糧食八成都掌握在四大糧商的手中,但是絕大部分人應該不知道四大糧商是誰。
這個就好比看冰山,我們日常熟悉的那個商業世界是冰山水面之上的部分,而大宗商品交易商在水面之下我們看不到它,但是它無時無刻不在發揮着作用。
大宗商品交易商為了賺錢,遊走於世界各地,往往遊走於法律和道德的邊緣,它們可以為利比亞叛軍提供燃料,也可以資助薩達姆或者實行種族隔離的南非政府。
所以它們注定跟國際政治的博弈,世界經濟的高低起伏是有很大關聯的,也因為這個原因,這個領域長期奉行的是「悶聲發大財」的原則,外界對於它的運作規律是長期不得而知的。
這本書的作者,也就是兩位英國的記者,經過了多年非常艱難的採訪,向我們揭示了大宗商品交易的隱秘的世界,以及它內部的運作規律。 這本書是以一個個人物的故事和事件串起了整個的架構,讀起來就像一本偵探小說,讓人欲罷不能。
大宗商品交易對我們生活的影響不言而喻,中國每年也從國際市場上採購大量的大宗商品,大家要了解大宗商品交易的隱秘世界的運作規律,了解它如何影響了世界政經的走向,如何影響了我們的生活,這本書是不二的選擇。
人人求穩,不是好事情
最近去了我家對面星巴克好幾次,發現即便是在下午的高峰時段,那裏也沒有什麼人,很容易找到位置。僅僅是一、兩年前,那裏的人平時都是很多的,下午基本上找不着位,這應該說是宏觀環境變化的一個縮影。
很多人應該都記得2018年、2019年的時候,如果你在大城市的一個星巴克坐下來,大概率會聽到鄰座的人在談論融資,談論創業,而現在,這個情景已經不復存在。
現在普遍都追求穩妥,要進入體制內、要考公,如果有一份工作就不要輕易辭職,夢想、自我實現這些已經不知道消失到哪裏去了,這應該說是社會心理層面的一個深層次的變化。
從個體來講,尋求穩妥無可厚非,但是社會層面有這麼多的人都追求安穩,我覺得從經濟發展的角度來說,不是一件好事情。
因為體制內的工作、公務員的工作雖然非常的重要,但是其中相當一部分是不直接創造財富的,現在的情況是直接創造財富的工作沒人做,大家覺得風險太高。 同時都湧到了不直接創造財富的體制內的工作上面去,這個從社會經濟的發展的角度來看,是讓人很擔心的。
我們看過去40年,經濟發展很重要的幾個節點,第一個是改革開放之初,很多人願意下海成為個體戶,現在看來這個選擇沒有什麼,但是在當時,其實是要承擔非常大的壓力。
再就是1990年代初,有一批人放棄了體制內的工作,出來創業,還有就是前些年科創的浪潮,這些實際上都極大地推動了中國的經濟發展。
從社會心理的角度來看,實際上多數人是追求穩妥,追求安全感的,生活最好在一個既定的軌道上運行,就好比走在一個佇列裏邊,千萬不要讓我走在最前面,我跟着前面的人走就行了。
只有極少數的人願意承擔風險,承擔不確定性,敢為人先,這種我們就稱之為「企業家精神」,過去40年,我覺得我們經濟發展中一個很重要的經驗就是啟動了很多人潛藏的企業家精神。
這幾年,我覺得對企業家有一種污名化的傾向,很多人出於倖存者偏差,只看到了少數企業家的風光,沒有意識到創業實際上是九死一生的事情,還有更多的人是被拍死在了沙灘上。而那些成功的企業家,他們經歷過的那種掙扎,承擔過的那種風險,可能也是絕大部分人沒有辦法去承擔的。
所以我覺得要發展經濟,還是要鼓勵更多的人走出舒適區,去承擔不確定性,去做那些直接創造財富的事情。
原刊於作者微信平台,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